謝儀和玉無憂達成了一筆交易，

她沒向玉無憂坦白自己的身份，

此番談話下來，雖沒有明确證據，但謝儀心中有股隐約的感覺，

北郡，可能要反了，

謝儀不太确定是否要深入合作下去。

她自小對北郡是有些向往的，

謝玄之長在江南的溫潤煙雨中，卻也聽聞北郡的漫天風沙，她也想看看，讓琚姐姐那般女子都念念不忘的風光究竟是何模樣，

但都是些以後的事，如今也沒什麼好想的，向西戎人報完仇，然後呢？謝儀也說不上來，

她腦海中浮現出林霁的形象，

這可能是謝儀唯一能确定的未來，他會和她一起，雖然兩人從未提過此事，但謝儀知道的。

和玉無憂談完後，那小小一枚鐵質令牌也變得重要起來，玉無憂沒有把這令牌要回去，

如果謝儀沒猜錯，這牌子估計和北郡軍有些關聯。

——

說來也是運氣好，謝儀守在城主府周圍的人還真找到了個聯系府中人的機會。

府中有一本地小官，往日沒個大用，本有些混日子的意思，卻不想一時參加了知府的私宴，便困在這府中出不去了。

那西戎人可沒個好臉色，待他們形如豬狗，既要用他們處理些政務，又不給他們個好待遇。

除了他們這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原本的府中人被殺了半數，但那西戎女人還是個謹慎的，不願意用本地人處理府中雜事，便都是他們來做些肮髒活計。

這地方，西戎人全都是主子，白日裡他們辛苦侍奉，晚上又要點燈看卷宗，

幾日下來小官渾身發臭，頭暈腦脹，今日還被那西戎女人嫌棄，一腳踢到心口。

小官夜中蜷縮在府中下人矮房裡，牆角還滲着雪水，房中陰濕，渾身疼痛，一時隻覺生不如死，隻恨不得那夜随知府死了去，

如今被那些蠻人當牲畜使喚，看不到半分希望，别人可能還不清楚，他卻是曉得的，他們早晚要被那西戎女人殺死。

原來這小官前些時日打掃院中，碰巧聽到了那西戎人與旁人的對話，如今治城之策都是權宜之計，隻等西戎那邊騰出人手，再好好對赤城改造一番，

至于他們這些本地投誠的官員，都不用說，小官已經猜到自己的下場了——這些西戎人對他們态度完全就是對已死之人的态度，用起來随心所欲，隻怕得了人手，他們這些便是最先祭旗的。

但西戎人兇狠，他也是不敢動其他心思的。尤其是那西戎貴族女子，處理人的手段極可怕，小官瞧見過，血肉模糊的，甚至看不出人形，他回來後連續做了三天噩夢呢，

不過說來說去，若他那夜也有點骨氣，被一道殺了就罷了，但如今要讓自己去死，還是有幾分舍不得的，他連死，都是不敢的，

可在這苟且偷生，連個人都不算，也甚是悲哀，可憐他也是忙碌大半輩子，竟不知何去何從了。

今日聽到那西戎人閑談，外面傳起那閻王般的女子是個極好心的善人，他真是又驚又懼，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府外的人竟蠢笨如此，隻被他們這些苦命人夜夜趕出來的幾個公告蒙騙，沒人發現這西戎女子的真面目，

小官心中凄凄，身上連骨頭縫都泛着酸痛，他躺在那破床上，身上隻蓋了薄被，正昏昏沉沉，忽地見着床邊有一黑影，

未等他作什麼反應，那黑影一把捂住他的嘴，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小官眼睛猛地瞪大，整個人都清醒過來，這竟是個蒙面人！

“别說話，我問你答。”

此人便是謝儀商隊中那好手之一，他們本琢磨着往府裡深處探，還是謝儀從玉無憂那裡得了消息，那幾個本族官員并不受重視，被随意安置在偏僻的下人房，這才讓他們尋到了機會。

幾個問答間，小官便莫名得了個任務，他每日除了做粗活、寫卷宗，竟還要在府中散播些那位牧臯三子我行我素、不喜本地人的謠言，

小官答應得心驚膽顫，天可憐見的，一旦被那些“主子”查到謠言源頭，那可是大罪，

他能當個官，還能維系原來政策，也不算太傻，隐約察覺到此舉背後不簡單——要知道如今赤城的公告多是他寫的，那位西戎女子試圖弱化西戎人，實行安撫政策的意圖他再清楚不過，而“不喜”本地人的說法，可與這意圖聽着不太相符。

但小官沒說什麼，雖然有些恍然，卻覺忽然有了點盼頭——橫豎都是一死，他倒也可以有點骨氣，

何況那位牧臯三子他是見過的，以前赤城的座上賓，本就個喜怒分明藏不住事的性子，這些日子他也學會了點西戎語，曉得那西戎人也都是些嘴碎的，傳些不痛不癢的謠言倒也不難，

雖說可以把這黑衣人出賣了，但二人都曉得，他住在這種屋子中，沒什麼理由做這種事情，故而兩人都沒有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