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燭火早已滅了,窗外月上中天,冷白的月光透過一絲兒窗縫兒漏進來。
許明朝翻了個身,悄悄睜開眼,看向與她隔着一臂遠的李慕然。
他平躺在地上的被褥上,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睛緊緊閉着,應是已經睡了。
看着安靜休息的李慕然,許明朝忽然好奇,李慕然的母親是辛蘭,舅舅是辛越,是瀛洲王室的後代,怎會流落在外,又輾轉半妖島?
辛蘭與辛越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的母親又是誰殺害的?與那枚玉戒有關?與顧衍有關?
顧衍……他的傷是在瀛洲北境受的,那裡是妖族的地盤,歸屬辛越管轄。
她腦中絲絲縷縷的信息抽離出來,又融合在一起,靈光一閃間,冒出了一道連自己都覺得離譜的念頭——顧衍不會是……
可不對啊,顧衍修的是無情道,如假包換的無情道,若是動情道心必破,又怎會成為如今的天衍劍尊?
許明朝搖搖頭,反派果然是反派,光是一個身世就如此曲折迷離,讓她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看來到時候回劍宗之後,得找個機會查查顧衍從前的事情了。顧衍的事情,也不知道陳青鶴知道多少。
對了,他不是被師尊派去瀛洲了麼。等這邊的事情結束,若是能去一趟瀛洲也不錯。
這般想着,她将下巴枕在手背上,往床沿邊擠了擠,這樣看便看他看得更清楚了。
月色下的李慕然是一副清秀文氣的面貌,長眉如遠山般舒展,眉峰微微上挑,帶着一絲英氣,卻又因他此刻的安靜而柔和了幾分。
那雙桃花眼在閉着時,斂去了平日裡的鋒利與冷峻,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襯得他的面容更加溫潤如玉。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将他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清晰,卻又因那層柔和的光暈而多了幾分乖順的氣息。
啧啧啧,許明朝忍不住感歎,這在醒着的李慕然身上可是很難見到的。
畢竟今日就在這間屋子裡,他還沉着臉對她一通說教呢。
‘更不要想着以方才那樣的方式去獲取他的信任’,許明朝忽然回味起白日裡他說的那句話來。
那時她念及李慕然想要查清辛蘭的事情,故而說出由他來接近雪寒川的話,十分合理,她沒有反駁。畢竟雪寒川身邊是真的很冷,她覺得還是适合遠觀。
不過如今夜深人靜之時,再重新去審視那句話,她隐約品出了些不太尋常的意味……她别有用心接近李慕然的事情——李慕然該不會是知道了吧!
屋外傳來腳步聲,打斷了許明朝的思緒。
應該是李霜月回來了,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許明朝沒再多想,輕手輕腳拉開被子,從榻上下來,貓着腰往前找自己的鞋子。
為了避免踩着地上的人,她動作格外小心,卻還是在蹑手蹑腳離開時聽見李慕然從背後翻身而起的聲音。
“去哪兒?”
她腳步停住,隻好轉過身解釋:“霜月應該回來了,我去看看。”
李慕然跟着起身。
“你起來做什麼,我是有話要同她講。”
李慕然将她放在枕邊的銅爐端起,銅爐已經沒什麼溫度了,他手心蘊起妖力,裡頭的炭又重新燒起來。
“把這個拿着。”他将銅爐遞過去,許明朝伸手接過,“好,我馬上回來,你繼續休息吧。”
說完她便轉身快步往外走,隻怕晚了李霜月便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