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其他職業也各有各的缺點。企業公司或是裙帶關系嚴重,或是看重績效和出身,善用末尾淘汰制剝除異己;工廠流水線三班倒、工作量大,把人當做機器試圖壓榨光他們所有的價值……
當楊華枝離開學校的溫床,睜眼看清社會的現實以後,她才算是徹底明白,家裡人為什麼讓她選擇了管理局這一條路。沒有什麼比它更好、更穩、更快能夠實現願望。
酸甜的魚肉從骨刺中剃開,楊華枝将魚肉拌進米飯裡咽下:“好酸。”
爸爸看向她:“是醋下太多了嗎?”他夾起魚肉嘗了一下:“好像确實酸了點,太酸就别吃了。來,吃别的。”他将裝着魚的碟子移了個方向。
“酸酸的也很好吃,開胃。”楊華枝笑了一下,又夾了一塊魚肉。隻是入口除了魚肉的酸以外,還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吃完飯以後,楊華枝将剩下的食物分裝到小盒子,重新放入冰箱。為了迎接楊華枝回家,家裡人做了非常多的菜,但除了糖醋魚以外,剩下的菜都隻受了皮外傷糖醋魚雖然口味偏酸,但仍然好吃,這是她爸爸的拿手菜,大家都愛吃。每次隻要遠遠聞到廚房裡飄來的糖醋汁,他們就開始分泌口水。
楊華枝剛把客廳裡的垃圾掃好,便看見爸爸媽媽在廚房裡忙忙碌碌,搬着幾個高壓鍋放到了餐桌上。
聞見高壓鍋裡飄出肉醬的香氣,楊華枝意識到,爸爸媽媽又要去面館開店了。
她放好手裡的掃帚:“要開店了嗎?我去幫幫忙吧。”爸爸卻朝她揮揮手:“不用你幫忙,你去丢垃圾吧丢完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說完,他們搬着行當就出了門。
楊華枝看着他們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她才提起廚房的垃圾,走下了樓。
居民樓前的地面上遍是垃圾,尤其在餐後,人們會把廚餘垃圾随手丢在門前。但老街的街道彎彎繞繞,清潔工每周隻會來一次巷子裡,把垃圾收走。因此堆積久的道路臭氣熏天,地上是已經凝結的黑色污漬。
這就是小城區的壞處,大家隻想着圖方便,隻要第一個人為了方便講垃圾放在地上,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人。
華枝穿過集市,她要将垃圾丢到統一的垃圾站去,那兒才是合理存放居民垃圾的地方。她穿過十字路口,繞過轉角,在垃圾站旁的石墩子上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唐煜本垂頭蹲坐在石墩子旁,在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他擡起頭看了過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的腦子轉了三秒,沒想起來這個人的名字。忽而,他吸了吸鼻子,視線下移,看向了她手中的黑色大袋子。
“你的袋子裡裝着什麼?很香。”
楊華枝眼角抽搐一下,斟酌地開了口:“是垃圾,不能吃。”
她停在原地,沒有繼續上前。如今這個場面真的太詭異了,這個明明應該在K區的人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F區?為什麼會蹲在她家附近的垃圾站?又為什麼會主動朝她搭話?明明在此之前這個人一直對她愛答不理。若不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正巧碰見過他,記得他身上這副打扮,她真以為,眼前這個身上飄着酒氣的酒蒙子隻是一個長相相似的路人罷了。
楊華枝眼角餘光留意着的腦子飛速旋轉,手裡的垃圾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最終落入垃圾站的藍色大鐵皮箱子中。
唐煜用深情專注的眼神追随着她手裡的垃圾袋,與它一起落入垃圾箱中。從他的眼神可以察覺到,他似乎真的在遺憾。
不對,他到底在遺憾什麼啊?楊華枝摸不着頭腦,但鑒于他們見了這麼多次面,而唐煜難得用一種套近乎的語氣主動朝她搭話,楊華枝決定客套地問他一句:“你吃午餐了嗎?”
或許是酒精麻痹了神經讓他出現了幻覺,他擡起頭看她,看見陽光在她身上落下了一圈金色的鑲邊。她的聲音很平靜,似乎這隻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候。但自他來到F區的這四個小時裡,他見了不計其數的人,喝下了數之不盡的酒,所有人的腦裡隻有套近乎和交際。反而是眼前這個不算熟悉的陌生人才問了一句他最想聽到的話——你吃午餐了嗎?
楊華枝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他的回複,在她猶豫要不要就此轉身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沒有。”
接着,他用鄭重的語氣重複了一句:“我還沒有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