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傷人的孩子瑟瑟發抖地躲在管理員身後,用恐懼的眼神看向楊華枝。
管理員垂眼,看着落在楊華枝衣服上,呈噴濺狀的血迹。
人證物證具在。
那是她第一次進入管理局的審訊室。她在裡面待了太久,審訊她的大人很兇,很吓人,他們問了什麼話,楊華枝已經不記得了。她隻記得大哥将她從審訊室裡帶走時,那張黑得吓人的臉。
她回到家裡,倒頭就睡,那一覺她好像睡了很久,醒來時正好看見媽媽坐在她的床邊,雙眼赤紅,表情嚴肅。
“把手伸出來。”媽媽沉着臉說道。
“媽媽……”她讨好地叫了一聲,但媽媽并沒有動容,隻是加重了語氣:“把手伸出來!”
她隻能将手伸了出去。媽媽按住她的手,下一秒,竹藤打在了她掌心,留下了鮮紅的印記。
在建材室裡被人打的時候她沒有哭,被抓進管理局裡審訊的時候她沒有哭,但現在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媽媽看着她哭,也跟着哭了起來。
她哭着,但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直到紅得發紫的痕迹布滿了楊華枝的掌心,她說:“我從來沒有打過你,但這一次,是為了讓你記住教訓。”
“不要與任何人發生争執,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也不要去管。”
“隻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聽着媽媽的話,楊華枝哭得更大聲了,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氣一并哭出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腸寸斷,哭得仿佛哪一魂從她的軀殼裡飛出。從那一夜起,楊華枝變了一個人,成為了往後街坊鄰居口中稱頌的,最完美的孩子。
即使關于她的謠言坐在學校裡流傳着,她也沒再管過。
隻是隔壁班那個癡傻的女孩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坐實了喪屍的罪名。
與那個女孩一樣消失的人,還有她的大哥,她不知道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時隔一年,她的大哥再次出現在了家裡,見她的第一面便說道:“沒事了,放心吧。”
那一年大哥成為了白虎幫的二把手,F區管理局大換血,當年傷人的那幾個孩子一改在學校裡嚣張跋扈的姿态,變得畏首畏尾。關于她的謠言,也從她的耳邊消失了。
“華枝,你在發什麼呆呢?”一個聲音出現在楊華枝的耳邊,她回過神來,看向坐在身旁的鄧潔。
鄧潔不滿地說:“你最近老是發呆,不會是在擔心偵查任務吧?”
楊華枝笑了笑,繼續把飛行器裝進箱子裡:“聽說城外很可怕,我還沒去過,确實有點擔心。”
“沒關系啦,我聽說在偵查的時候,管理員可以待在車上負責看行李和監控,不需要出去打喪屍。畢竟咱們都沒有經過他們那些戰鬥訓練,上場也是給他們拖後腿。”
“你去過偵查嗎?”
鄧潔别開了視線,哈哈一笑:“這我倒是沒有去過,我隻能紙上談兵……不過,趙多吉去過,你可以去問問他。”
趙多吉啊……
楊華枝還沒去找他,他便主動來到了楊華枝的辦公室,還帶來了一個大箱子。他的表情很鄭重:“這是急救包,這是高危區地圖大全,裡面介紹了不同城市的地形氣候以及資源分布,這是喪屍解剖圖鑒,這是城市路線圖,如果你走失了,可以對照着這個路線圖去找安全點。這是生火工具保暖工具和一些野外求生能夠用上的東西……”
“這是什麼?”楊華枝指着一個牛皮的小本子。
“這是我的工作日志,裡面記載着我在執行任務時每一天的心得和體會,還有不少面對喪屍時的戰鬥技巧。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我就一并給你了……别的都可以丢,但是這個日志……你要是能活着回來,就把它還給我。”
趙多吉的語氣,讓楊華枝生出一種自己準備英勇赴死的錯覺:“非常感謝,我沒想到你會給我這麼多東西。”畢竟,楊華枝覺得,自己和他也沒有多熟悉。
“是楊隊讓我來幫你的,作為前輩,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趙多一副吉公事公辦的模樣:“記得,一定要聽從偵查隊的指令,不要擅自行動,也不要離開偵查員的視線。如果他們發出了一些過分的指令,例如讓你獨自去未知區域探索,一定要拒絕并向上級反饋。”
“好。”楊華枝将他的話一一記下。
趙多吉将能說的話都說完,兩人都沒有說話,辦公室恢複了寂靜,氣氛又降了下來。楊華枝想了想,拉開自己的抽屜,從裡面拿出幾顆糖果:“謝謝你,我這沒什麼東西,就送你幾顆糖吧,等我回來再請你吃飯。”
趙多吉看着桌上的那幾顆糖,猶豫了片刻,還是将它接了過去,他擡起頭看她。這一次,他的語氣裡摻雜了屬于他自己的情緒:“還有一點,很重要的一點,一定要活着回來。”
畢竟她可是戰勝他成功考進管理局的人,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就死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