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着人往下走，從坎坷的石子路到平坦的水泥地。

楊華枝将電腦放在膝上，看着整理好的數據。她的視線落在文件夾的一張照片上。

從百米高空向下看，黑煙四散模糊了街道，人變成了幾顆小小的黑色像素塊，但她還是能夠分辨出他們的身影。

她的鼠标滾輪轉動着，圖片逐漸放大，她看清了其中一個黑色的身影。

“滴——”車内的通訊器發出清脆的鳴笛聲，一個聲音從喇叭傳出：“城東街道和樓裡的喪屍已經清理完畢，達到B級安全水平，今天的清除任務已完成。”

聽到唐煜的聲音，陳佳佳回複道：“數據錄入任務已經完成，明天可以兩組合并，集中人力進行後續的排查行動。”他的話音落下，車停在了街道的轉角，眼前是向上飄散的濃煙。

她看見了滿地的喪屍屍體，堆積得像山一樣高，四周仿佛火焰山一樣。即使隔着車和防護服的過濾器，楊華枝也仿佛聞到了彌漫而來的焦臭味。

車停了下來，她似有感應地擡起頭，視線透過了單向防窺窗戶，看見了窗外的人，黑色的身影與電腦上的人相重合。

唐煜看着來車的方向，對着他們打了個手勢。陳佳佳對着通訊器說了一句：“上車。”

下一刻，一群人像是猴子一樣攀着車旁的把手，爬到了車頂上。

“？”楊華枝看着那串爬上車頂的人，聽着車頂上傳來的“哐哐”聲，滿臉疑惑。

陳佳佳适時開口：“誰把血沾車頂上了，誰給我洗車。”回應他的是“哐哐”聲響，車頂上的人在調整坐姿。

負責清理城市的偵查員身上可能沾着喪屍病毒，被剝奪了坐在車裡的資格，回去的路上隻能坐在車頂上，或者踩着踏闆挂在車門外。雖然他們在與喪屍打鬥之後會即刻用消毒液清除掉衣服表面的喪屍血迹，但陳佳佳有潔癖，不讓人直接坐回車上。23隊的人早就習慣了他的作風。

楊華枝的視線落在電腦上，但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看向窗外。

從她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幾條挂在車窗外的腿。偵查局的人真的……太奇怪了。

“我們在遊街的時候看到了不少人，不過，他們都是一個組織的，沒有自由人。”兩組偵查員會合以後，開始通過通訊器彙報雙方的偵查結果。

他們在城裡碰見的那群帶武器的人與山上襲擊偵查員的那群人同屬一個組織，都是背靠進化神教的二期聯系者。他們的駐地就在翡翠府，除了他們以外，翡翠府裡還住着不少活人。如今勘州的居民幾乎都留在了翡翠府中。勘州的人不多，除去老弱病殘的人，剩下的主力他們都已經見過面了。

而這群人前幾天剛接收到進化神教的任務，去附近的城鎮撈完資源，現在那些撈來的資源全都被他們堆在城北的廢棄工廠裡。按照進化神教的指示，三天後，他們會派人前往工廠去搜集資源，并留下對應的錢。

“他們派了人守在工廠裡看着那批貨，隻要進化神教的人來了，他們就會通知我們。”

陳佳佳沉默了一會兒：“怎麼通知？”

“土方法，信号彈。”金滿的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爆鳴聲，彩色的煙霧從遠處飄起，而煙霧的方向所指示的，正是城北。

陳佳佳油門一踩，馬速拉滿向着城北的方向疾馳而去，車頂傳來混亂的聲響，挂在車窗外的腳慌張地收了回去，他們緊緊攀着車頂的把手：“隊長，加速前能不能通知一下啊！”

一路火花帶閃電，武裝車卷起煙塵，緊急刹停在了廢棄的化工廠前。地上的煙霧彈隻剩下縷縷殘煙，四周看不到人，也看不到任何車輛。偵查員四散而開搜尋着他們留下的線索，陳佳佳則直通倉庫。果然，倉庫的門大開着，裡面隻留下了新鮮的拖拉痕迹，而倉庫之外的地方，什麼痕迹都沒有留下，隻有幹淨的水泥地，就連車轍都看不見。

“還是遲了一步。”陳佳佳皺起眉。

幾道蜂鳴一樣的嗡嗡聲在工廠外響起，陳佳佳擡頭看去，隻見幾個黑色的影子向高空疾掠而去。

楊華枝控制着幾台飛行器，向着不同方向飛去，畫面在她眼裡一寸寸縮小，飛行器便是她的眼睛，她俯瞰着所有從勘州出去的道路……

“東泰高速入口有一輛白色的特大貨車，正在過閘道，要追嗎？”

下一刻，飛行器裡的畫面被投放到了所有偵查員的頭盔顯示屏内，鏡頭内的畫面不斷放大，全方位鎖定了車的全貌。貨車的車窗沒有貼着防窺膜，他們透過半透明的車窗，看見了車内人的面容。

開車的是一個黑色背心的寸頭男人，坐在副駕駛上的是一名穿着紅色V領上衣的卷發女人。或許是察覺到了不遠處的動靜，貨車加快了速度。

再往外走，就要超出飛行器的可控範圍了。楊華枝在頻道裡重複了一句：“要追嗎？”

“算了。”陳佳佳捏住自己的太陽穴：“随他們吧，不追了。”

飛行器停在原地。接着，在顯示器中，卷發女人忽然把車窗搖了下來，把手伸出車窗外，沖着飛行器的方向豎起了中指，用誇張的口型說了一句：“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