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那麼多人要跟自己作對。
自己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
憑什麼,為什麼?
他不明白,更不理解。
蒼凜的夜色裡,夏熠枯站在那裡。
一身的白衣随風而起,那清冷木然的臉上帶着些許的悲怆。
乍一看,倒還頗有幾分風韻,讓不少駐足的修者頻頻關注。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位穿着劍宗宗袍的弟子翩然落下。
他們兩位皆是素服,全身并無一物,唯獨腰間的劍熠熠生光。
“這位仙君,我兄弟二人恰巧已經從這裡經過三回了。“
”見你一直駐足在這裡神色恍惚。敢問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不妨跟我們說說,若是有鋤奸伐惡之事,我等義不容辭。”
劍宗的弟子素來喜歡打抱不平,現在看來,倒不是虛名。
夏熠眨了眨眼。
他像是剛從迷惘中回複過來一樣,朝着兩個人微微一笑。隻是剛笑完,那唇間嘴角便重新耷拉下,面上帶着一份苦意。
朝着人道:“多謝二位仙君好意。”
“隻是,二位可能幫不了我。”他狀似無奈一般,幽幽歎了口氣。随即道:“都怪我不好,在當值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師叔的愛物。”
“生怕他責罰,便跑了出來。隻是這一跑,便後悔了。”
“我自幼在宗門長大,尚沒有離開過宗門範圍。”
“如今落在這裡,又沒有其他去處,深感自己孤苦伶仃,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唉……竟是如此。”其中一個年長的仙君笑了笑。倒是朗聲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與你師叔都是同門。”
“又親身侍奉他,想必一個愛物不會有什麼關系的。”
“既如此,你還是回去吧。”
“就是。仙君莫怕,你隻是沒有經驗。”跟着的那位稍顯稚嫩的小弟子同樣附和道:“我也時常笨手笨腳打碎師兄和師父的愛物。”
“打不了賠了,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你且安心。說不定,你宗門弟子察覺到你不在,已經開始找你了。”
夏熠:"……“
夏熠覺得眼前的兩個劍宗弟子有些蠢笨。
難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夠明顯嗎?
“孤苦伶仃,沒有其他去處。”他們若是有意幫助自己,不該邀請自己前往劍宗嗎?
夏熠臉上淺淡的笑意微微一僵,顯得更加有苦難言了。
他思考了一番,覺得一定是自己方才的暗示不夠。
于是沉默了一下後,這才微微垂下頭,輕搖了搖。
語氣輕軟又帶着些許的惶恐。“諸位不知,師叔素來嚴苛,對犯錯了的弟子,更是處罰嚴格。”
“更何況我隻是一介小弟子,怕是不會對将我放在心上,說不定已然讓執法堂的等着我,将我打殺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假裝地抖了抖。
整個人像是被秋風吹動的落葉,蒼白又無依,看起來倒是可憐得緊。
“那怎麼能行。”小弟子看了格外憤懑。他撫摸着自己腰間的劍,臉上立馬堅定起來,朝着人道:“你好歹是個正兒八經的弟子,哪裡有因為俗物就輕易懲罰打殺的?”
“你放心,我劍宗素來懲惡揚善。遇到不平之事,就要伸張正義。”
“你是哪個宗門的?我們與你一起回去。倒要看看,你的師叔是哪位,竟然如此沒有人情法理。”
夏熠:“……”
“不不不……,倒也不用那麼麻煩。”夏熠心裡後悔不疊,暗罵自己怎麼遇到了兩個憤青,顯得自己裝過頭了。
他連忙重新掬了個笑,頗有些匆忙道:“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師叔平日雖然嚴苛,倒也秉公。”
“隻是現在師叔在氣頭上,我不便回去罷了。”
“待到他氣消了,想必他也不會怎麼為難我。”
“沒事,這位仙君。我知道你是在害怕我們因你惹上麻煩,這才如此委屈求全。”那位爽朗的劍宗弟子打斷他,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自以為慧眼如炬道:“你師叔定然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才讓你方才那麼害怕。”
“我們劍宗弟子最是見不得這個了。”
“你告訴我們你是哪個宗門的。不若我們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定不讓他仗勢欺人!”
夏熠:“……"
"倒也不是不想回去,隻是這個時候回去了的話,怕是得賠師叔的琉璃盞。”夏熠想了想,連忙阻止道。
“那又如何?”
“不過一個琉璃盞罷了,我們湊錢賠給他。”小弟子仍舊義憤填膺,拍着胸,朝着人大氣道。
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夏熠暗中直咬牙。
隻看了他們兩個人的裝束,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道:“二位仙君不知,那琉璃盞實在貴重。”
“若是賠的話,須得八百塊上品靈石……”
“啊……”方才還義憤填膺的小弟子立馬偃旗息鼓。他張了張嘴,頗有些震撼道:“也怨不得你怕你師叔責罰。”
“人怎麼能捅出這麼大的簍子的?這我們可湊不出來。”
夏熠:“……”
夏熠微微吸了口氣。
就知道劍宗窮,别說八百個上品靈石了。隻怕八個他們都拿不出來。
夏熠心有鄙夷,卻不敢表露出來。
醞釀一會兒,調整了些表情,這才繼續強笑着,弱弱道:“倒也不用賠。我隻是打碎了,東西還在。師叔氣消了,完全可以重新煉制的。”
“隻是,重新煉制也需要一段時間。”
“我隻是一介小弟子,也沒有依仗。不能回到宗門。倒是不知道該去哪裡可好。”
“這才……”夏熠歎了口氣。他将頭微微低下,埋在胸前,帶着股謹小慎微後仍舊無奈的破碎。
“這倒是好辦,小弟子終于眼前一亮。“你不如去我劍宗做客吧。待上幾日,等你師叔将東西修複好了,你再回去呗。”
“既然如此……”夏熠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朝着人甜甜一笑,頗有些如釋重負道:“盛情難卻,我自然……”
“自然什麼?”老遠,顧知津便出了腔。
他似笑非笑地落下,朝着三人走過來。
涼涼打量了一番夏熠,然後直接不留情面地揭露他道:“夏熠,好久不見。怎淪落到站在這裡,騙好心人收留的地步了?”
“怎麼,被雲衍閣趕出去之後,現在仙道宗也容不得你了?”
“卻要騙無辜仗義的劍宗弟子,将你這個禍害帶回家?”
顧知津的話擲地有聲,在已然熏染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清晰。
隻是一樁樁一件件,即便有些刻薄,卻什麼也抵不住夏熠這個名字。
那兩位劍宗弟子齊齊變了臉,立馬改了态度,朝着他冷道:“你是雲衍閣的棄徒夏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