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珞漪正欲開口,便見宋瑾笙神情似做賊般,目光閃躲。
她不禁覺得困惑,刻意沉默着看她半響。
這人又在想些什麼?
“冬陽,屋裡有些涼,去讓人拿盆炭火來,别讓驸馬冷着了。”
“還有,雨大了,今夜驸馬便在這裡歇息,你待會兒記得去點燈。”
衛珞漪朝冬陽囑咐完,又淡淡睨了宋瑾笙一眼,旋即才轉身随着春月、冬陽一同離去。
“吱呀—嘭——”
随着門被阖上,屋内隻剩下宋瑾笙一人,她終于長舒出口氣來,看着面前還剩了大半的菜,她一下子夾了好幾塊魚肉塞嘴裡,毫無顧忌地吃起來。
可吃着吃着,原本鮮美的魚肉卻變得無味。
她現下滿腦子都想着這一夜該如何度過。
衛珞漪發話了,她今晚是非待在這兒不可了。
她原本還以為,衛珞漪會羞于與她同房,可後來想想,她們本就是成婚了一年之久的夫妻,之前也不是沒同房而眠過,恐怕隻會有她一個人會忐忑不安。
說不上是因為要與衛珞漪同床而緊張,還是因為擔憂她的女子身份會被發現而惶然。
總之,宋瑾笙此時心亂如麻,她不禁瞥向側方的卧榻,凝視許久,終是沉歎一聲。
也不知,今晚是否是個不眠之夜........
...
夜色暗沉,府裡的下人已陸續歇息,隻剩幾個提燈的小厮還在巡夜。
待宋瑾笙沐浴回房,衛珞漪早已解衣披發坐靠在塌前,神色淡淡地看着手裡的話本。
她見宋瑾笙走進,又看她站在原地發愣無措,不禁開口:“愣着做什麼?該歇息了,你還不解衣麼?”
“哦....”宋瑾笙沉悶應道,又瞥了兩眼榻上的人,默默走去一旁,背過身去解下外袍。
也不知怎麼了,平常明明兩下就能脫去的衣衫,可宋瑾笙此時卻磨蹭上好一會兒。
她隻是在摸着自己的束胸是否夠緊了,不然待會兒萬一露餡了.....
可衛珞漪瞧着她的背影,全然不知她在做些什麼,不由得蹙眉,将話本擱在一旁,起身走到宋瑾笙背後。
“轉過來。”
“哎喲......”宋瑾笙被她這悄無聲息地靠近吓得渾身一顫。
她轉身,對上衛珞漪噙笑的眸子,那笑意分明含着幾分促狹。
宋瑾笙有些尴尬地别過臉。
........她懷疑這公主是故意捉弄她,但她沒有證據......
衛珞漪敏銳得捕捉到宋瑾笙臉上的不自在,唇畔的笑意又顯然了些,她擡手為宋瑾笙解去外袍,動作很是自然。
宋瑾笙原本還想阻攔,但一想,也許從前公主也為原主這樣解衣過,她要是退縮,到顯得過于心虛了。
不得不說,衛珞漪一身中衣,一頭烏發及腰披落的樣子,比平常穿戴盛裝的她,要顯得嬌軟多了。
她為宋瑾笙解衣時,全程低眉垂眸,宋瑾笙看不全她的臉,隻能瞥見她長而密的羽睫,和細直的鼻骨。
好長的睫毛.....
螓首蛾眉,皓如凝脂。
公主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宋瑾笙的呼吸被刻意放輕,低頭凝着衛珞漪正出神時,便見衛珞漪突然擡眼,她不禁一時錯愕。
衛珞漪将她的情緒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和她無言對視半響,才漫不經心地啟唇道:“你很怕我?”
“嗯?怎麼會.....”宋瑾笙避開衛珞漪的直視,生硬地揚起嘴角,“殿下多想了。”
衛珞漪依舊微笑着,凝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回榻上。将被褥掀開蓋好時,瞥見宋瑾笙還在一旁傻站着,不免道:“還站着作甚?吹燈罷,歇息了。”
“好......”
宋瑾笙走去把火燭吹滅,屋内頓時一片漆黑,這屋子又大,她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行,終于走來塌前時,掀開被褥一角,幾乎是挨着邊躺下。
幸虧這床塌夠大,兩個人睡下綽綽有餘,甚至現下她們中間,還能再躺下一人。
宋瑾笙平躺着,雙手放在小腹,睡得很合規矩,生怕一不小心便碰到身旁的人。
外頭的雨勢果然更大了,傾盆雨滴敲打着青瓦磚,“嘩嘩”的嘈音漸漸吞沒掉宋瑾笙内心的不甯。
呼吸變得勻長,神思也變得恍惚。
她看着眼前的黑,忽然在想,她光是想到身份暴露,便會遭滅頂之災都會提心吊膽一整晚,那從前的原主,那個與她同名同姓甚至同容的宋瑾笙,是否也是每日活得這般累。
前朝遺孤......
若是她沒有意外身亡,她會複仇成功麼......
還是會給公主發現身份.......
公主既然不愛原主,那為何要與她成婚呢?
她又要等到何時才能真的離開這裡........
一陣胡思亂想過後,宋瑾笙已然阖眼,迷迷糊糊間,正似要淺眠時,一道白光乍然照進屋裡,随之便是一聲轟雷巨響,宋瑾笙驚得猛然睜眼。
而身上的被褥也被忽地一扯,宋瑾笙疑惑地往旁看,才見衛珞漪此時整個人蜷縮在内,厚厚的被褥蓋過頭,若是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細看去,還會見着窩着的那“一團”似乎在顫動。
宋瑾笙側頭看着她,輕蹙起眉思忖着什麼。
像是為印證她的猜想,又一道驚雷閃過,轟鳴之後,這次宋瑾笙的被褥直接被卷去大半。
直至屋内重回寂靜半響,縮在床榻内側的一團才緩緩扭動。
衛珞漪将被褥拉下,她的額前早已因悶在被褥裡而布滿細汗,她内心沉歎一聲,疲倦地睜開雙眸,似是感受到身旁人的注視,她也轉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