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退役,顧貝曼也打算完成之前已經報名的比賽。
尹宓也依舊同她一并參加。
“你的節目怎麼樣了?”在停下休息的間隙顧貝曼問她。
這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
好像是第一次同台競技之後吧。
尹宓天生怕人多的地方,更别說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比賽。
第一次站上賽場的那一刻慌亂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堆積在胸口,令人窒息。
大腦一片空白,腿軟到根本無法邁開步伐。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賽後,大概是自己躲在某個角落,顧貝曼不知道怎麼找了過來。
她低着頭看尹宓,皺着眉頭說:“把你的節目換掉。這兩首曲子不适合你。”
尹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記憶裡幾乎都是顧貝曼單方面的一錘定音。
“為什麼不用含蓄一點的音樂?這兩首古典樂輕快、外放、熱情,根本就不适合你這種一個字都不敢和别人說的人。”
顧貝曼站在她身前,面無表情地說:“換掉它,我來幫你選曲。”
從此之後直到如今也沒變過。
尹宓更擅長跳躍,所以節目編排并不會像顧貝曼那樣要求藝術性。
顧貝曼盯着她起跳、落地,眼睛簡直是長在了尹宓的冰刀上。
輕快靈巧,高飄遠全部都有,是非常漂亮的跳躍。
尹宓倒是五種三周跳都曾在訓練裡跳出來過,雖然正式比賽時往往因為心态問題摔來摔去,但隻要能安穩度過發育期,是能在國際賽場上有一定競争力的選手。
顧貝曼捏了捏自己酸脹的大腿肉。
三周跳,一個開始劃分專業與業餘的标志。
她現在能跳,但是不如尹宓穩定。
還有一點,她的身高已經在接近一米六。在冰場上,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身高越高,重心越不穩,完成動作的難度會越大。
在還沒有徹底迎來發育期前,顧貝曼的三周跳已經有些吃力。
顯而易見,她不是能夠登頂的選手。
妮娜眼光毒辣,很早就說過她是為舞蹈而生的,需要跳躍的女單不适合。
教練并不想放棄這樣好的苗子,這一年來仍舊在努力扣技術要點,但也不得不承認,很多東西是有上限的。
那麼轉方向就是唯一的選擇。
教練的意思是以她的滑行和藝術領悟,完全可以轉去冰舞,才算不浪費這些年的學習。
妮娜卻笑,“隻是這樣你就能滿足嗎?”
前任首席有銳利的眼。她笑着問,“要不要去看看?”
現在那兩張舞劇的門票正被顧貝曼鎖在儲物櫃裡,靜靜地等待揭幕時間。
尹宓做出最後的動作,仿佛呼嘯的風從她指尖流淌。
“你隻要不緊張,比賽場上沒有人能赢你。”顧貝曼海豹鼓掌,“但是——”
她沒能說完,因為有一個女人怒氣沖沖闖進了正在教學的冰場。
背對着入口的顧貝曼整個人突然緊繃起來。
她原本要轉身,卻腳下一滑差點在冰面上劈叉。
尹宓連忙撈住她,“你沒事——”
她的話也被打斷了。
沖進來的女人喊了顧貝曼的名字。
教練迎上去,也向顧貝曼招手。
“那是?”尹宓問。
“我媽。”顧貝曼答。
說來可笑,認識七八年了,顧貝曼在尹宓家待的時間趕和自己家一樣長了,這還是尹宓第一次見到她家長。
顧貝曼拍拍尹宓的手臂,讓她再把步伐的部分細化一下,自己腳下一溜去了場邊。
尹宓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盯着顧貝曼套上冰刀套走到地面,被那女人一把薅住和教練一起往更遠的地方走去了。
顧貝曼的母親甚至沒能等到休息室再發難。
她在走廊上就開始訓孩子,“你怎麼回事?”
沉重的砸在琴鍵上的鋼琴音開始從顧貝曼左耳朵傳到右耳朵。
顧貝曼把自己想要轉向舞蹈的事說了。為了顯得不是小孩想一出是一出,她還把自己在舞蹈教室與冰面上的情況也分析了一遍。
“那你轉冰舞好了呀。”母親說出了和教練一樣的話。
那種砸在鋼琴鍵上發出的噪音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是這麼想的,年底北舞附中招生去試一試,和滑冰也不沖突什麼。隻要把——”
母親打斷了她,“不行。”
“為什麼?”
“專心幹一件事才能幹好。而且你學的舞蹈樣樣不精,都是為了滑冰儲備的。人家那麼好的學校怎麼看得上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人家看不上我!”
母親擺手,語氣很是不屑,“滑冰都沒滑出名堂,我還不知道你。”
那鋼琴聲消失了。
證明在媽媽眼裡,現在的情況甚至不值得認真對待。
母親已經開始和教練寒暄,“嗨,這孩子,您還是多費心,有事及時溝通。”
“我不想滑冰了。”
母親的笑意停在皮面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