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貝曼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重新從茶盤裡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阿姨,我好像從來沒問過您的名字。”
“啊,免貴姓洛,洛甄。”
顧貝曼向她一點頭,轉身去找打電話的尹宓了。
外面有煙花炸開,可能是哪家業主安排的定制煙火。
尹宓把陽台的落地窗打開一條小縫,給教練發送了從網上抄來的新年祝福。
顧貝曼的手臂越過她把門關好,“不嫌冷啊。”
“還行,外訓的時候冬天比這冷多了。”尹宓的眼神仍舊停留在外面。
顧貝曼站到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出去。
花火閃爍的間隙,能看到一叢叢郁金香正在園子裡開放。
比起常規的梅蘭竹菊,這年宵花還挺稀奇。
顧貝曼從來想到什麼說什麼,“我們走的時候,帶一束回去。”
“帶一束回去?”
“帶回自己家啊,有問題嗎。”
回家。
顧貝曼未能注意這細微的部分,好像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隻有她們兩個人在的地方就能稱之為家。
“好、好的,到時候我找個花瓶。”尹宓說得有點磕絆,不自覺移開視線。
她用這樣細微的遣詞從顧貝曼那兒偷來一份親密,好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離,也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尹家年年習慣在大年初一起床後就去燒香。
很多人越是向上走越是信這些東西,尹家也不能免俗。
命裡有,命裡無。
趁着大人虔誠叩拜,顧貝曼偷偷拽着尹宓說小話。
有幾個自以為壓低的聲音說:“快看,那個是不是!你去嘛,去問問。”
顧貝曼很敏感地聽見了動靜,抓住了尹宓的手,随時準備着不對勁就跑路。
幾個戴口罩的小姑娘從人流中擠過來,“您好,請問一下您是尹宓嗎?”
尹宓點頭。
到底是當了好多年女單一姐,再社恐的人也練出了點應付的絕活。
小姑娘們發出壓抑的驚呼,“好诶,能不能合照,我特别喜歡你上賽季的《愛之夢》。”
看見隻是幾個粉絲,加之年紀看上去也不大沒什麼危險,顧貝曼才放開尹宓的手,示意她去合照。
這能做得了一姐的主的神秘人顯然也引起了小姑娘們的興趣。有一個膽大的招呼顧貝曼一起合照。
“不。”顧貝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可能看她臉色有點兇,原本很是殷切的小姑娘默默縮回去,老實的和尹宓合照去了。
合完照簽完名,幾個小姑娘欲言又止地說了“下賽季加油”,飛快消失在她們視線裡。
“好兇啊,姐姐。”尹宓打趣,“照個相而已。說起來我們是不是從來沒照過合照?”
顧貝曼一怔,好像真沒有。
以前媒體不發達,花滑又是冷門項目,幼兒的比賽沒什麼記錄,頂多有些會留一張前三名的合照。
若要論她和尹宓單獨的合照,好像真沒有。
尹宓本想說擇日不如撞日,又轉念一想沒這個必要。
她們的照片會一直留在當初的冰場門口,作為優秀學員展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合照的一種。
“等你退役。”顧貝曼忽然說,“到時候照一張挂微博置頂。”
“好啊。”尹宓回答。
按照舊曆,沒出正月都算過年。可惜現代的打工人沒有那麼好命,别說正月,就是正月十五也一樣上班。
隻不過尹宓和顧貝曼的工作特别點。
一個在舞蹈室跳跳跳,一個在冰面上跳跳跳。
對于一姐的回歸,整個俱樂部都顯得喜氣洋洋,雖說不知有多少假裝的成分。
教練組既要跟世錦賽,另一邊還得幫尹宓安排下賽季的節目。
花樣滑冰一個賽季要準備短節目和自由滑兩套節目。
一旦決定,中途輕易不再更改。
尹宓傷勢未愈,要是再排練一套新節目顯然會耗費更多精力。
教練組挑了幾個以前成績不錯的套組讓尹宓試滑。
隻要一站上冰面,隻要音樂響起,所有的煩惱都會随着速度抛在腦後。
退役、傷病、勸阻都被呼嘯的風聲刮走。
起跳的那一刻每分每秒都是一生一世。
在旋轉的空白間隙,尹宓忽然覺得一陣銳利的疼痛從腳踝傳來。
她就知道了,落地必然會摔跤。
啪,輕輕的一聲。
尹宓順着慣性滾了一圈,避免受傷。
教練示意她停下。
尹宓站起身在冰面中央大口喘息。
教練搖着頭滑過來,“不行。受傷影響太大,你很多動作都不到位。”
尹宓隻能用微笑回答。
她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
茫茫的冰面溫度保持着零下。
尹宓站在溫潤的、像月亮一般清冷的冰面上,感覺冰場的射燈晃得她眼暈。
那個遙遠模糊的白色身影又出現在她眼前。
白色的裙擺在旋轉中露出層疊的紅色襯裙,猶如一朵點燃的火焰。
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追上她?
“……不行先降低難度。尹宓?你在聽我說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