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顧貝曼将步伐的節奏拉長,改動了一些上肢動作。
古典舞要練身韻,所以專業與非專業之間的差别一眼就能認出來。
尹宓有舞蹈功底,可以對她要求高一點。
今天冰場裡沒什麼人。
俱樂部裡最主要的團隊都被帶去跟世錦賽了,留下來的一些教練要麼比尹宓還年輕,要麼水平不夠。主教練說是給尹宓安排了訓練,但就這些教練,未必真有人敢給一姐上強度。
所以最後又變成了尹宓自己一個人默默練習。顧貝曼在一旁當一個合格的攝影師,給她錄練習的視頻回去複盤。
“慢了。”經過這些年舞蹈訓練,顧貝曼的樂感更加精确,不用回放都能抓到尹宓的問題。
其實滑冰不一定追求卡點。隻要選手表現力好,有一千種靈活的合樂方法。
不過尹宓作為笨鳥,選擇把每個動作先變成肌肉記憶,再到賽場上去臨場發揮。
顧貝曼在别的地方幫不上忙,隻能再把動作給她扣細一點。
“我一直覺得,滑行不好的話可以發配去冰舞練兩天。”看着尹宓好不容易才理順新動作,原本雙手向後靠在場邊一副大佬做派的顧貝曼站直身體,“來跳探戈嗎?”
她嘴上發出疑問,手先一步伸到了尹宓的面前。
尹宓想也沒想,下意識就把手遞過去了,等被握住才想起來問:“哪一個啊?”
冰上探戈千千萬,雙人冰舞占一半。
顧貝曼借力将人拉到自己懷中,沒有言語一腳已經插進尹宓的兩腿之間。
她往前慢壓,尹宓隻能跟着她的力道向後退。
“一!二!——三四。”顧貝曼在她耳邊低聲念着節拍。
冰面上溫度低,撲在尹宓熱得發紅的耳朵上都是潮濕的氣。她的腦子裡還是不知道顧貝曼要跳什麼探戈的慌亂,腳上卻在顧貝曼的慢動作裡跟上了節奏。
她不知道顧貝曼在跳哪一支探戈,但放慢步伐完全感受對方的動作的指引,漫無目的在冰面上滑行,即便穿着訓練服,也好像一出裙擺搖曳的雙人舞。
顧貝曼的手很暖和,而現在她正牽引自己在冰面上起舞,不存在的裙擺鼓蕩揚起某種不知覺的滋味,也同時充盈了尹宓的胸口。
恍惚之中,顧貝曼換了一種握法,松開放在尹宓背上的右手。她慢慢停下滑動的腳步,像跳交際舞的男伴那樣手上用力帶着尹宓在原地旋轉一圈,随後又左手用力将尹宓拽回來,重新恢複了雙人舞的準備動作。
尹宓的額頭低下貼在顧貝曼的前胸,聽見不知道誰的一顆心在咚咚咚地亂跳。為了安全,她們滑行的速度不快,按理來說并不耗費體力。
那麼是自己的心動?
還是顧貝曼太久沒有站上冰場的激動?
尹宓還沒有想明白,兩人的動作僵持在最後的結束姿态。
冰場上斷斷續續響起掌聲,尹宓額頭貼靠的那層衣物下傳來一聲亂了節奏的響動。
這倆幹起活來就忘了時間的工作狂終于想起來為啥冰上人少了。今天是周末,一般需要兼顧學業的小選手們會為了睡個懶覺排晚點的課時。
現在這群看熱鬧的正繞着冰場圍了一個圈,正是為了給她倆騰個表演的地方。
甚至還有一些留守的初級教練帶頭起哄。
顧貝曼咳了兩聲,松開她的手,“這不就翻過來了嘛。不要因為換了個手上姿态就僵了。”
尹宓摩挲了一下手指,顧貝曼的溫度還留在她的肌膚上。她慢慢露出一個笑。
四周逐漸嘈雜起來,兩人意識到已經錯過了午飯時間。
“我說真的,尹姐下賽季難了哇。”小女單咬了一口碗裡的胡蘿蔔,看那氣勢像是要咬斷對手的脖子。
她對面坐的是那位被顧貝曼誇過一嘴的十七歲的女單選手梅梓萱。
雖然二人來自不同俱樂部,但作為沒怎麼參加過國際性賽事的新人,不免抱團取暖。
梅梓萱不想回答這個剛上成年組就有幸撿了漏的小丫頭,假裝對自己的午飯很有興緻。
她們身側來來回回許多一線選手。有幾個看見她們亞洲人的長相會停下來看兩眼,然後再邁步。
梅梓萱知道,她們在找尹宓。
尹宓參加國際比賽将近十年,積累了不少人緣。尤其在如今變動頗為迅速的女單屆,賽場上的選手幾乎都是她的後輩。
雖然早些時候就放出了不來參賽的消息,但那些新人也好舊人也罷都抱着一種朝聖的心态希望她能出現。
不參賽不代表不會随隊來看比賽嘛。
真不愧是一姐,即便因傷退賽還能牽動這麼多人的心。
她把盤子裡的草料吞下去。叉子同玻璃盤子碰撞傳出一些令人心煩的動靜。
但人都會老的,尤其在女子單人這個殘酷的項目上。
尹宓總有一天得給像她這樣的年輕人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