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和教練讨論自由滑曲目的事,發了幾首之前和顧貝曼讨論出來的曲子。
教練匆匆聽完,“都是顧貝曼給你選的吧?”
他難得真心說兩句實話,“你也不能總是聽她的啊,這是你自己比賽。我說話難聽,你也到這個歲數了,眼看是最後一個賽季了,不想給自己留下點什麼嗎?”
要是顧貝曼在場肯定當即就怼回去了,什麼最後一個賽季,有你這麼說話的教練嘛。
尹宓脾氣好,“可是她選的我也很喜歡啊。”
“你們倆要有一個是男的,我都得懷疑你戀愛腦。”教練恨恨,試圖繼續給她做思想工作,“你已經到這個地步,榮譽有過獎牌拿過,更多應該是為花滑整體的事業貢獻了。”
他的算盤打得很好。一位遲暮的英雄,後面追着虎視眈眈的新生代,最後一個賽季的她拼盡全力展現自己卻仍舊無法擺脫失敗結局。
功敗垂成的be美學,現代人就喜歡吃這一套。
今年冬奧在家門口,加上中國隊難得手握三個不太确定的名額。正是大吹特吹的時候。
要是能吸引一波觀衆,再帶動一批人上冰,說不定接下來就會有新的紫微星降世。
一個運動項目連新人都沒有,還怎麼維持下去。
尹宓知道他們都在想些什麼,隻是她不太樂觀。她從參加成年組比賽以來十年,獎牌不是沒有拿過,當時也不是沒有引起過熱議。
可那又怎麼樣呢?
十年,她還不是隻有一個人。
她自己都很懷疑,自己真的有激勵到哪怕一個人來參與這項運動嗎?
教練見她沉默,以為是自己的PUA起了效果,勸她再想想,挂了電話。
厭煩從尹宓的胸口裡迸發,将她的心髒緊緊握住。
滑冰滑冰,選曲選曲,我幹什麼要堅持?直接在上個賽季末受傷的時候順勢宣布退役就好了。
“不行哦。”顧貝曼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你已經做了決定,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是啊,姐姐說過,她隻問那最後一次。
是尹宓自己說的想要繼續滑下去。
腦袋裡亂糟糟的,尹宓提着冰鞋出了家門。
專供訓練的冰場正在放假,尹宓就随便找了個離家最近的商業冰場。
工作日的白天,冰面上人不多,偶爾有幾個也是沒有課的大學生。
冬奧的投放其實早在年前就陸陸續續開始了。隻可惜花滑并不是什麼主流項目,尤其在我們國家,隻在長幅廣告牌上占了一個小角落。
前台的年輕人應該也不關注這個項目,沒認出尹宓,隻公事公辦的請她掃碼,推銷課程。
倒反天罡把尹宓逗笑了。她擺擺手,一言不發鑽進了場内。
冰場上會随機播一些BGM,尹宓跟着節奏随意滑了一會兒。她滑過的節目多,随便撿一節卡上拍就行。
沒有打分,沒有技術要求,滑冰最原始的屬于運動的快樂冒上來。多巴胺充斥,将煩悶一掃而空。
尹宓加速,在冰場上跳了個三周。
旁邊還扶着欄杆爬行的初學者看見驚呼一聲。雖然數不清圈,但莫名覺得厲害。
腿上之後尹宓一直想恢複跳躍,在冰場刻苦練習,但沒有一個跳躍比剛才的感覺更好。
顧貝曼曾經和她形容過自己怎麼知道一場比賽發揮如何。
“耳朵裡隻聽見自己的選曲。”
尹宓沒體會過。賽場上總得分心計算,跳躍前的動作,每個姿态是否達到要求,有時候跳漏一個,還得緊急計算怎麼補回來。
她的腦子做不到在飛速旋轉的時候再分一半出來給表現力。
“還是練少了。”顧貝曼對她的問題這樣說,“表現力不是靠腦子,是你練習到吐之後的肌肉記憶。”
“表現力好的選手,我能直接從他的滑行裡聽到BGM。”
難呐,尹宓在旋轉的時候分心想,太難了。
“還真是跑這兒來了。”
她是不是想顧貝曼想得太專心了,怎麼好像聽見了她說話。
尹宓放下提起的刀刃,站定後四處找了找。
有人打了個響指,尹宓循聲望去,顧貝曼在隔起的塑料牆外頭和她招手。
尹宓才想起顧貝曼五點下班,想來是看家裡沒人手機也不接所以出來找人了。
“對不起,我沒把手機帶上冰。”尹宓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顧貝曼隔着透明塑料點點她,“知道錯了就好。”
不過想找到尹宓并不難,反正除了家裡和冰場,這社恐就不會去其他地方。
尹宓着急忙慌的往場邊滑,顧貝曼阻止了她,“來都來了,想玩就多玩會兒。”
“你不一起來嗎?”尹宓問。
顧貝曼笑着搖搖頭。
尹宓貼到牆邊,“為什麼?”
“跳了一天舞腿都要斷了,大小姐。”
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