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是什麼人,幹起活來腦子是不接收外部信息的。
就連平常暗戀的風吹草動都要心動一會兒的尹宓,在冰場上時也幾乎是全心投入訓練中去。
況且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實在是……太平常了。
平常到在沒認清自己心意之前尹宓就已經溫水煮青蛙地習慣了。
從小到大,顧貝曼不知道這樣給揣懷裡她糾正過多少回動作。
她還沒一口親上來呢,抱一下到底算得了什麼。
顧貝曼仍舊握着她的手,帶着她把五指盡力張開,而後掄起小指與無名指向上翹至豎直。
“這裡再平一點。”顧貝曼用另一隻手把她的無名指按下去,“這個動作叫蓮花盛放,後來也引申為心花怒放的意思。”
她說着就着這個姿勢在尹宓眼前做了一遍。
纖長的手指就像一朵花開,在此刻獨獨為尹宓而綻放。
印度舞的手部動作可以看作一種手語。舞者與其說是跳舞,不如說是在演繹神話故事,隻是用肢體在講罷了。
顧貝曼不可能完全研究透印度那龐大的傳說。她那時候就撿着字面意思學了幾個需要的手勢。
“這個姿勢是蓮花苞。”她說着把五指捏在一起,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有些地方比數字七的姿勢。
“我們在花苞的時候雙足定格,而後進入單足步伐,同時手上變成蓮花盛放。”顧貝曼終于松開了她,給她演示了一遍手勢的運用。
因為顧貝曼當時主要表現哪吒的反抗精神,所以更多的手勢都是代表戰鬥的姿态。
隔了這麼多年,說她放沒放下也不太重要了。心境稍有不同,舞蹈者的情緒便難以像那時那樣年輕,那樣憤怒。
連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柔情起來。
尹宓本來就不算是跳舞的好胚子。平常練柔韌性都是練的大關節,哪成想有一天要扣到這麼細微的手指節。雖然努力伸直了指頭,卻抑制不住它的抖動。
好在這些都隻是一瞬的變換,做過了就算。
練習的時間很顯然超過了十分鐘,但導演沒有喊停,兩位也就樂得清閑,公然在錄制裡開上小差。
自然她們最後聊着聊着都會回到尹宓下賽季的節目上。
“其實戲曲裡也有很多獨特的手指動作。比如你的《青衣》中間倒酒的那個姿勢。”顧貝曼說着做了一個挽起袖子倒酒的姿态,“這種無實物表演就要靠手上動作誇張一點。”
為了配合短節目選曲本身的情感,編排步伐被壓後,在旋轉結束于第一遍“想嫦娥獨坐寒宮裡”起的時候,通過一個搬腿進入。
在冰上把一條腿掰起來這個動作被好多觀衆吐槽,說做出來很醜,但架不住簡單又刷分。而且原舞蹈在進入這一段高潮時,舞者恰好有一個翻身擡腿後仰倒的動作。編舞的時候便順手改進去了。
尹宓一直不太擅長這樣舒展的動作。一方面是她舞蹈基礎不行,另一方面她性格所緻。
這種展現自己的大動作,讓一個内向的人來做總是有點縮手縮腳的。
“如果你不喜歡,做成别的燕式進入也行。”顧貝曼一直看着她,背向加速滑出。
直到一個外勾轉身,她向後擡腿做了一個最普通的燕式。單足轉了小三分之一的圓之後,她雙腳落地翻身又面向尹宓的方向,身體向後仰一隻腳向前擡起。
得益于優異的柔韌,顧貝曼後仰的燕式兩腿張得很開,整個人拉開一把長弓,不忘雙手舒張,仿佛身後有一雙水袖同她一并飛舞。
沒有背景音樂,她自己在唱,“想嫦娥獨坐寒宮裡。”
跳舞的人,别的不說肺活量肯定不差,聲音也夠亮堂。
剛去補了個妝的小愛豆給節目組打手勢。
一直跟在顧貝曼身上沒有動的鏡頭在極速往後縮,好把整個全景框進來。
擡腳,翻身,而後重心降低的弓箭步讓她單膝跪在冰面上。她以膝蓋為重心順着慣性轉了一圈,雙手向上伸出,胸盡可能的向後仰到與地面平行,随後換腳站起向滑出,另一隻腿随之向身後擺,穩穩停在半空。
她唱出下一句,“這清清冷落有誰知。”
一個小跳接翻轉的步法,帶動手臂旋轉着向下收緊,顧貝曼定格,向觀衆的方向遙遙望出哀愁的一眼。
壓步,加速,顧貝曼向前奔出幾步換作一臉欣喜。
她已經在寒冷中起舞,瘋狂灼熱了她的理智,且歌且唱切舞,直直向那月宮奔去。
顧貝曼已經靠近攝影在的場邊。她擡起右腳向前蹬出,借勢在原地旋轉一周,上半身也順着力道扭轉伸展,手指微翹,通過步伐左右變換仍沒遠離。飄搖的腳下同時表現出踉跄與翩然。
想嫦娥獨坐寒宮裡,這清清冷落有誰知。
冰刀在冰面上劃出沙啞的低音。
顧貝曼做了個旋轉的姿态,但并沒有轉起來。
她定在冰場中央,雙手一高一低向上送出,昂起頭憧憬望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