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媽當年想要她走的那條路除了項目不太相同,實質上沒區别。
顧貝曼在外要麼沉默寡言,要麼出口就不是好話,大家也都習慣了她的性子,雖然私下裡嘲諷,總歸有老師在場不好發作。
倒是那位芭蕾系的冤大頭多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從人群中滑過來。
顧貝曼對生人靠近很是敏感,轉頭看她。
“謝謝你幫我說話。我是謝穎。”這位芭蕾小姐向顧貝曼伸出手,“久仰大名了,古典舞那個眼睛長在頭頂的天才。”
顧貝曼看看她伸出來的手,輕點了下頭。
被拒絕了的謝穎也不生氣,非常自然地一個轉身将手收回去,背對着路往前走,“還真是性格冷淡的千金小姐啊。”
顧貝曼挑了一下眉毛,“千金小姐?”
周圍傳來一陣慌張的咳嗽聲。
哦,看來在她來之前這群人沒少說自己的怪話。
“不是嗎?”謝穎突然在人群中停下腳步。其他人慣性的往前走出幾步,包括在人群中的顧貝曼也跟着向前,便同她迎面擦肩而過。
謝穎盯着她的背影又轉回同衆人一個方向,“你綁頭發的絲帶很好看,哪裡買的?”
好無趣的搭讪,顧貝曼裝作沒聽見。
跟她走在一起的老師看了眼她的頭發,“诶呦,這個愛馬仕配貨的吧?現在的垃圾包也就這些小東西有點意思了。我家裡還有幾條,小謝要是喜歡拿去玩。”
能在首都的大學裡當政治老師的人果然是深藏不露。顧貝曼本人都不認識這條破帶子是什麼牌子,純粹是尹宓有天拿了一堆問她有沒有喜歡的,她挑了幾個顔色不錯的就拿來用了。
夜宵街上吵吵鬧鬧,人出口的話就沒入聲波的大潮。
謝穎微微一笑,“好呀,我還沒用過愛馬仕呢。”
顧貝曼耳朵邊上有雷達滴滴地響。這時候她可顧不上是不是自己耳朵的問題,反而迅速抓住了一閃而過的救命直覺。
這女孩目的不純。
但我又有什麼能讓别人貪圖的呢?
顧貝曼思索着,腳下不停墜在人群裡。頂尖的舞者腳下功夫穩健,心思和視線一個不在也能靈巧地躲過障礙。人海中庸庸碌碌,偏她靈動如同驚鴻。
美貌?這是最常見的原因了。
問題謝穎本身也長得不錯,她要喜歡好看的自己照鏡子去呗。
家世?就我們家那條件說出去都招笑。
謝穎一個跳芭蕾的能搭上啥?陸地訓練還是編舞?
總不能是找自己蹭門票的吧?我可沒往外提過自己的出身。
顧貝曼想着挪開了一點。
老師眼睛尖,“怎麼,首席這就想散攤了?把你抓出來吃夜宵也沒看你吃,有心事?”
這話一出前頭幾個一手串一手餅的人說話聲音都降了下去,分明是在伸着耳朵偷聽。
謝穎也回頭看她,但不是那種探求或打量的眼光。她更多看着顧貝曼的動作,透露出某種懷念的神色。
顧貝曼當然搖頭。
政治老師能和學生混在一起多少有點本事,一巴掌拍上顧貝曼後背,讓本就擡頭挺胸的舞蹈生打得更直了。
“年輕人無非職場得意情場失意那些事。當時看着要命,其實多少都不是事。你們搞藝術常說的,體會和經曆更重要。”她一張嘴還是那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感覺自己聽不懂中文的政治課風味。前頭那幾個側耳朵的把頭又轉回去了。
當老師的多少有點職業病。在全場都顯示出不想聽的狀态後,她仍然能自如地繼續話題,“你們都還年輕,有的是犯錯的機會。況且有的東西根本不叫錯誤,隻是看待世界的角度問題。矛盾從來具有同一性和對立性。這麼想想不就放寬心了。”
前頭那群人的腳步更快了。臃攘的隊伍很快在人海中被截成兩段,留在後頭的除了顧貝曼和老師外還有謝穎。
顧貝曼有點厭煩,從三人行的中間挪到了老師另一側進行躲避。
而後謝穎也跟過來了,她們仨又變回原本的隊形。
政治老師剛看顧貝曼動作想說什麼的嘴被她們這一來一回給硬生生合上。她心說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
顧貝曼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
或許應該說,原來她的臉還能更冷。
“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别的意思。”謝穎說,“隻是有事想請問你。”
“無論你要問什麼,無可奉告。”
“别呀,你肯定知道。宋宇森這個名字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