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點本事的那位和她約了大半年之後直搖頭,說顧貝曼得學會信任别人。
“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向我講過真話。”有些年紀的婦人眼神溫和。即便顧貝曼跟她鬥智鬥勇這麼久,幾乎是在浪費資源,斷絕了一些本來可以找到她門下獲得救贖的病人的生路。
小顧貝曼想那怎麼可能。她永遠不可能講出真話。她聽見的樂章已經殘忍地告訴過她世界上沒有善人。微笑着的人,和藹可親的人,對你負責認真的人,都會在另一個時刻變成另外一個恐怖的人。
她握住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自然不可能走出來像一個能正常在白日下活着的人。
藝術的觸覺都來源于痛苦。
大家都說她是天生的藝術家。其實這句話是說,她天生就比别人多吃苦而已。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犧牲一雙耳朵又有什麼關系。
針灸的診室每天八點準時開門。顧貝曼油鹽不進,大夫卻沒有時間跟她拉扯。
一個個的患者從前門擁擠進來,又按照安排一個個躺在床上。
他們都是銀針下的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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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宓仍在練習《安魂曲》。今年賽況火熱,她偷偷上網看比賽錄像的時候見到好多個小妹妹已經能跳出五種三周跳,連跳的難度也不再是三周跳加二周,而是三周加三周。
隻能說幸好這些姑娘們很多連進入青年組的年齡都不夠,不然今年這個落選賽的名額還不好說能不能拿到手。
于她而言國内賽隻是練習,尹宓的眼光更多放在九月底開賽的落選賽上。
一般而言已經拿滿三名額或名額已經定死的國家一般不參加這場比賽。當然也有些選手會來,不放過任何一次以戰代練的機會。
女單方面俄日已經拿到了三名額滿額,美韓有兩個名額。由于進入自由滑人數及參賽選手名次的問題,這些提到的國家應該都不會參加落選賽,就算來也沒有名額給她們了。
尹宓最大的敵人是那些拿了一名額和一個名額都沒拿到的國家。她找了一圈參賽名單,看見大家手握的都是三周跳之後放松了一些。
她也不敢完全放松,要是因為松弛過度在場上出了岔子,她自己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
短節目隻有三個跳躍,即便冒險把步法放在最後也沒出什麼大亂子。
但七個跳躍的自由滑可不一樣。
尹宓停下腳步,揉了揉疼痛的膝蓋。
她有四周跳的儲備,也都是在正式比賽中平穩落地的。
問題是三種四周跳與3A這半個四周跳,她從來沒有同時在一場比賽裡完美落冰過。
紙面寫的四種較為困難的跳躍,她一場能夠穩當當地落地兩個就算超常發揮,要是能落三個簡直是奇迹。
這也是很多人對她不滿的來源。
明明手握一擊緻命的武器,但總是卡膛算怎麼回事。
國内賽、落選賽可能都不至于讓她上四周跳的難度,那麼越往後走呢?
大獎賽分站、決賽,還有奧運?
她很清楚她的競争對手除了瘋狂的俄蘿,還有自己家氣勢洶洶要把她挑落的小年輕們。
“我個人是無所謂輸給年輕人的,但姐姐我可是打算告白诶。”尹宓嘟囔着開始在冰上加速,“告白不就得拿最好的東西出來嗎。”
四周幾乎是在現有條件下人體能夠達到的極限了。
速度與慣性,再加一點力量,人體挑戰自我極限,越過幾米長的冰面,騰空高度達到大半個人。
最後全部壓在一條寬半厘米左右的金屬條上,瞬間的壓力全部返還給運動員本身,通過腳踝、膝蓋、脊椎依次分散。
類比一下這個沖擊力,跟跳樓也沒多大差别。有些人形容落地的一瞬間感覺腸子能飛到嘴邊。
尹宓身體向場外傾倒,靠外的腳踝歪成一個一個危險的曲度,而後她用内側腳在冰面上用力一跺。
她的身體騰空,在空中軸心往後仰,落地的腳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站定,隻能順着力往後一屁股坐在冰面上。
勾手四周跳,人類目前所能完成的分值最高的跳躍。
也意味着它是最難的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