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義吓得跌坐在地,直愣愣瞧着張虎的屍體倒下後露出來的那雙眼睛。
來人半隐在霧氣裡,身形格外高大,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睛,錢義瞬間想起曾經孤身上山遇到的惡狼。
那條惡狼似乎是頭狼,身後躺了一地同伴的屍體,歪頭望過來的眼神充斥着仇恨和暴戾,同面前這雙眼睛如出一轍。
後來錢義是怎麼下山的他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回家之後做了好幾宿噩夢。如今陡然對上這麼一雙眼睛,瀕死的記憶宛如潮水一般湧來,叫他瞬間呆立,升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
可那雙眼睛的主人卻沒再看他一眼,而是拎着鏟子走向其他官兵。
等等——鏟子???
他就是拿一把鏟子鏟掉了張虎的頭???
錢義又驚又怕,帶着滿腦子不可置信,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趕忙往人群中跑。此時近距離旁觀這一幕的村民們已經吓瘋了,一窩蜂往後躲,生怕對方大開殺戒。
可那惡徒似乎沒有對他們下手的打算。
瞥見這一幕的村民們有些遲疑,卻還是飛快沖進旁邊的距離最近的院子,百來号人分成幾撥擠在一起,從門窗縫隙往外窺探。
趙十八眼前一片血紅,她以為自己第一次殺人會恐懼、會惡心,可想象中的情緒并沒有出現,她冷靜得出奇,一鏟子了結張虎後立馬朝先前放狠話的兩個官兵沖去。
不合腳的靴子讓她走起路來有些别扭,但靠着超乎常人的力氣,趙十八硬生生走出了萬夫莫敵的氣勢,吓得二人連連後退。
再怎麼作惡多端,他二人也沒見過這種架勢,哪裡有人能一下就鏟掉人的頭顱?當即吓得涕泗橫流。
旁邊聽到動靜的官兵已經圍了過來,趙十八明白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她提鏟将兩人逼到牆角,擡手便将手中鏟子刺了過去。
鏟子的邊緣并不似刀劍那般鋒利,可在她手裡卻像是削金斷玉的利器,直直刺進敵人的胸膛,宛如快刀切豆腐。
鏟子被卡進胸骨中,趙十八抖了抖,暫時沒能将上面的屍體抖落。
眼見同伴被殺,剩下的那名官兵被恐懼沖昏了頭腦,猛地拔刀就要砍向趙十八,卻被她擡腳踹飛。
官兵的身體拔空而起,撞在土牆上,硬生生被震碎了五髒六腑。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人命竟比紙還易碎。
一連死了三個人,饒是再廢物,他們也反應過來,出去搜查的官兵全都圍了過來,将趙十八圍在正中央。
她數了數,還剩九個。
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趙十八僅憑一身蠻力戰鬥,雖然不會殺人技巧,但她往那裡一站就是一座人形絞肉機,震懾得敵人不敢靠近。
李于作為所有人的頭頭,提着刀站在趙十八對面,她往前一步,李于就後退一步,以她為圓心的人群也就移動一分。
趙十八心中有一萬句質問,為什麼他們身為官兵不在乎百姓性命,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肆無忌憚,難道當官的目的,不是為百姓做主嗎?
父母官、父母官……呸!狗屁的父母官!
她眼睛赤紅一片,卻還是謹慎地沒有罵出聲,生怕自己的聲音會暴露身份。
李于喉頭滾動,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張拉滿的弓:“你是何方好漢,來太平縣的地界鬧事?豈不知咱們縣令乃是天子門生,上面有的是人,連都督府見了也要客客氣氣!”
趙十八聽不懂什麼都督府,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幾品官,但助纣為虐,就一定不是好人!
李于提起縣令并沒有讓她有所顧忌,反而越發憤怒。
眼見對方不為所動,想起自己來杏花村的目的,李于恍然:“難道你是逆黨?!”
趙十八動作一頓,沒想到短短一息之間李于又給自己安排了個身份。
這一頓卻讓李于會錯了意,他緊了緊手中的刀,心知自己帶來的這隊人恐怕沒辦法活着回去了。
逆黨猖獗!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敢明目張膽進村殺人,真是無法無天!
李于是縣衙登記在冊的正經捕快,不同于張虎等人的渾水摸魚,他心中還有些對朝廷的忠誠,當即招呼人手,提刀就沖了上去。
“大家都給我上!他隻有一個人,拿下逆黨,賞銀五十兩!”
雍朝一家人每天的收入也才五十文,五十兩銀子,足矣抵得上普通人家辛苦勞作二十幾年。
身在亂世,銀子也越發難掙。财帛動人心,在場的官兵貪婪地咽了口唾沫,衡量了一下雙方人馬,皆以為自己是領到賞金的那個幸運兒。
他們有九個人,個個手中都有刀,哪怕磨也能磨死他!
趙十八不是銅皮鐵骨,深知真正打起來,自己絕對讨不了好。
她手裡隻有一把鏟子,對方手裡卻是實打實的刀劍!
柿子要挑軟的捏,趙十八環顧四周,權衡着從哪裡開始突圍。
首先要避開李于,他身形高大,揮刀的動作也很利落,如果和他對上,那身後之人一擁而上,對自己極為不利。
左邊額角有一道疤的官兵看起來很胖,但腳步虛浮,握刀的手隐隐發抖,倒是可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