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靜,燭火搖曳,靈堂的哭聲減弱了些,衆人眼皮子打着架,卻仍強撐着守靈。
有道身影穿過回廊。
感知靈敏的人回過頭去,卻被眼前所見吓得張大嘴巴。
所有人幾乎同時轉過頭。
身體的困頓一掃而光,一群人瞬間清醒。
梁文顫巍巍地擡起手,“二、二弟?”
一幹人屏息凝神,眼睜睜見着“梁孝儒”穿越回廊,向西廂房的方位行走。
梁海晏的男人揉紅了眼睛,大叫道:“鬼、鬼啊,見鬼了。”
梁海晏道:“牛鬼蛇神,何足為懼?二哥在棺材裡躺着,怎會是二哥?不過是身形像了些。”
“你們。”梁海晏随手指了兩三個仆役,“随我上去看一眼。”
仆役們不敢吱聲,輕手輕腳地跟在梁海晏身後,梁海晏朝身影大喊一聲:“你是誰?何故裝神弄鬼?!”
“梁孝儒”忽一閃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梁文指責道:“幺妹啊,你把你二哥的魂吓跑了喲。”
他額頭滲出細汗,來回踱步,随後心一橫,令人打開棺椁。
梁文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二弟,你在天之靈看着,休怪大哥對你屍身不敬,要怪就怪今夜之事太邪乎,讓大哥再看你一眼,也好安心些。”
棺材裡,梁孝儒紫烏的屍身靜靜躺着。
梁文終于松下一口氣,心道:“我二弟魂魄不願歸位,在院中晃蕩,難道他的死另有冤情不成?”
其中不信鬼神的人道:“哪有這些邪門的事?你們肯定是看走眼了。”
有人接着唱和:“就是,再說了,鬼魂沒有影子沒有腳,剛才那個人分明有影子有腳,是人,不是鬼。”
梁海晏回到靈堂,“我去瞧了來,方才的應該是個賊人,我喊一聲就跑了。勞煩各位親屬稍許諒解,近些日子二哥府裡來客不斷,就要做飯洗碗添燈算賬的,府上人手不夠,這才疏于安防,讓你們受驚了。各位莫怕,世上本無鬼怪,所謂人魄亡靈,皆由心生,請繼續守靈罷。”
一名丫鬟小跑到西廂房,與紅瘦耳語幾句,紅瘦便放了她進去。
丫鬟在梁懷瑾帳前俯身說道:“我剛去問了,等大人下葬之前,棺材裡要放好多東西,值錢些的有玉鬥、玉壺各一對兒,玉如意一件兒,以及鈞窯乳濁釉一副,金盞、金梅瓶、金劍鞘、金燭台各一樣,金勺、金盤若幹。”
梁懷瑾坐起來,掀開床帳,“誰放的這些東西進去?”
丫鬟擡頭看了眼她的身後,壓着聲道:“是梁家那邊的親眷。”
梁懷瑾面露怒色,“活人都還沒享受夠呢,倒緊巴巴地給死人送去。人都死了,拿着這些有什麼用?下去孝敬閻王嗎?”
丫鬟從小陪同梁懷瑾長大,聽她這一席話,也明白了她的大緻用意,“那等下葬了後再拿?”
梁懷瑾颔首道:“三天後,在我釘棺的時候,我就将釘子斜着敲進去,這樣棺蓋就不會合攏,取東西方便。”
梁懷瑾不經意瞥見窗外,瞳孔猛然一縮。
“我的爹,我的爹。”梁懷瑾連滾帶爬來到床前,“您聽錯了,我剛才說的是,她們讓您帶下去的東西太少了,我再去給您燒些紙錢,什麼金元寶銀元寶,通通都燒給您。您要是在地府沒錢花,托夢告訴女兒一聲便是,何苦親自跑一趟?”
丫鬟順着梁懷瑾的視線看去,吓得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叫:“大、大人活過來了!”
伍明達和秀姈聽見動靜,破門而入。
梁懷瑾瞪大雙眼,縮在床腳,手直指前方。
伍明達和秀姈順着梁懷瑾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個酷似梁孝儒的身影站在窗外,正對着這邊兒。
梁懷瑾不停對着窗外作揖,口中念念有詞:“爹,你休怪我回來得晚啊,我也是無奈之舉。你若不逼婚,我也不會跑出去,誰知府上都是庸人,您死了兩天才知道,可此事不能全賴我啊。您生前總讓我體諒體諒您,這一回,您也體諒體諒女兒吧。”
梁懷瑾光腳下床,對紅瘦道:“紅瘦,快帶我去靈堂,我爹要紙錢,他在下面不夠用了。”
她像個無頭蒼蠅般,在閨房中一頓翻箱倒櫃,衣服首飾散了一地。
她掐住丫鬟的雙臂,眼睛爆滿血絲,“爹要去閻王那兒要個官做,肯定得花不少錢,都拿去,全給他燒去,讓他在陰司那兒當上大官,等我百年後,投胎也暢快些。”
丫鬟早被吓軟了腿腳,她被梁懷瑾掐着,嘴唇嗫嚅,說不出一句話。
伍明達與秀姈交換了一個眼色,沖上去打開窗。
程烈星一直偷偷跟着“梁孝儒”,見到伍明達後,指向後院,“她往那邊跑了,”而後追上前去。
伍明達翻窗而出,緊随其後。
“梁孝儒”冷笑一聲,淩空一躍,飛上圍牆,程烈星小腿賦力,騰空躍上牆頂,擋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