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羅如珺差人來喊上伍明達一同前去地牢,見到梁懷瑾前,羅如珺也隻是讓她在遠處一隅觀望,再三叮囑她不許動手動腳。
又過半個時辰,兩名女子擡着梁懷瑾出牢門,來到中央平面。
一别數月,伍明達又再次見到了梁懷瑾。
比之初見時梁懷瑾的一派風光無限,此刻的她被扔在地上,發絲覆面,不省人事,或因路途颠簸,人也消瘦了一圈。
梁懷瑾醒時,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四肢酸脹不堪。隻記得她剛踏出荊州的宅院,沒走幾步,被人從身後拿帕巾捂住口鼻,帕上撒了蒙汗藥,吸了幾口便覺一陣天旋地轉,而後神志不清。
再一睜眼,她就躺在一間不見天日的屋子,周圍站着一群似人似鬼的東西。
梁懷瑾瞪大雙眼,以為是做夢被抓到了閻王殿,“啊”一聲掐住自己的手臂,眼球往上一翻,登時吓昏過去。
羅如珺對紫薇遞了個眼色,紫薇走去掐她的人中,梁懷瑾忽覺面門劇痛,遂悠悠轉醒,卻沒想到醒來景象如舊。她仍不明事理,但已然驚慌失色,在荊州待得好好的,一醒來,身邊竟多了一群惡氣騰騰的人。
梁懷瑾雙手合十,開口時嗓音還有些粗啞:“閻王,我這一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螞蟻都舍不得踩死,連殺隻雞也下不去刀,我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可惡事,讓我下到十八層地獄,讓我肉身靈魂一齊受難。我知您明辨黑白,待您斷了我這樁冤案,就放我上去吧……”
牽機閣中一名女子認為她講得晦氣,随即尖聲呼叱:“你且看清楚,這不是閻羅殿。我們都是人,可不是什麼鬼差!”
梁懷瑾跌坐在地,額角沁出汗珠,渾身戰栗:“各位姐妹,我不知犯了何罪?你們抓我來此處,有何貴幹?”
又一人罵道:“呸!是女的就敢作敢當,唯唯諾諾、裝聾作啞的算什麼本事?”
梁懷瑾聲音中帶着哭腔:“各位英雌,我是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們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錯殺無辜,就不怕夜半鬼敲門嗎?”
羅如珺擲出那柄短刀,短刀摔在梁懷瑾的手邊,她沉着聲道:“看清楚了,這是你的東西嗎?”
梁懷瑾顫着手撿開來看,面色煞白,抖着嘴唇道:“的确是我的,但不能因為如此,就栽贓陷害于我啊。”
羅如珺道:“人贓并獲,你還要狡辯?你要再不如數招來,我就要對你用刑了。”
梁懷瑾尚未捋清情況,隻記得自己數月前曾南下廣州,在裴宅小住一陣,期間短刀卻不翼而飛,沒想到幾經輾轉,竟到了這群人手裡。
于是她當機立斷,将刀橫于頸前,“你們究竟是誰?找你們管事的出來與我當面說,不然我就撞死在這把刀上,倒還痛快點,不用受皮肉之苦。”
羅如珺秀眉一挑,“你不如直接撞死在這刀上,死利落些,我們閣主來後,你就是想死,怕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薇接着添油加醋:“你要是有膽量撞死在刀上,我倒還敬你是條女女子。可你是梁懷瑾,甯死道友不死貧道。假若天下人都死光了,隻要你還活着,就絕不會自我了斷。”
梁懷瑾終于明白,自己的花招伎倆在她們眼中簡直如同兒戲。
隻聽哐當一聲,刀摔落在地。
梁懷瑾雙手撐着整個身子,垂下頭,散亂的頭發遮住整張臉孔,她啞聲道:“你們要問什麼,凡是我知道的,我都如實招來,既然我說了,可就不能殺我了。”
羅如珺慢慢走近,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醜話說在前,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你要是敢撒一句謊,我就斷你一根手指,明白麼?”
梁懷瑾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她撿起梁懷瑾手邊的刀,瞥了一眼她空蕩蕩的腰帶,忽而柔聲問:“那鑲瑪瑙的刀鞘倒是稀罕,怎麼不帶在身上了?”
梁懷瑾倒吸一口冷氣,說道:“刀都沒了,還帶着這等華而不實的東西作甚,不怕人笑話我?”
羅如珺将二指拂過刀面,“白銀鍛刀,價值不菲,不過你就用它買六條人命,不覺得别人虧大了麼?”
梁懷瑾一臉茫然,“大姐,你什麼意思?”
羅如珺道:“你不是讓裴家女替你求我幫忙麼,結果你給了别人一袋假金子,企圖蒙混過關。”
梁懷瑾當即否認:“我從未做過此事,我梁懷瑾是愛财,但我絕不會去做這等卑鄙的勾當。”
梁懷瑾立刻反應過來,盜走她短刀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宅的主人,她嘶吼道:“我是清白的,是裴家女拿走了我的短刀!她究竟打着我的名号做了什麼?!”
羅如珺反而緩聲道:“先不急,待我再問你一件事。”
梁懷瑾深吸幾口氣,道:“你說。”
“你的錢還剩多少?”羅如珺問。
長時間未進水米,梁懷瑾體力不支,一聽羅如珺問出此話,又仿佛有了一線生機,她道:“我有錢,我有錢,就是剩得不多了。大姐,你行行好,刀下留人,你要我做什麼,凡是能保住我的小命,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辭。”
羅如珺不免輕笑出聲,“旁人說願上刀山下火海,說不準我還真信了。可這話從你梁懷瑾嘴裡出來,你猜我羅如珺是信還是不信?”
梁懷瑾一聽此人正是羅如珺本尊,胳膊肘瞬時脫力,争些撲跌俯地,她雙臂夾緊,話音中夾帶着嗚咽,苦惱道:“羅閣主,你聰明一世,怎就不肯信我?你定是聽了小人讒言。”
羅如珺有意要恫吓她,出言更加兇惡,指着她道:“依我看,你就是那個小人!心腸歹毒、自私妄為!”
梁懷瑾明曉得羅如珺在故意激她,可話至嘴邊,卻又說不出口,唯嘴唇哆嗦得更厲害,“我沒有,我沒有……”
羅如珺拔高語調,将刀一插,刀便直直豎在梁懷瑾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梁懷瑾,如今人贓并獲,敢做不敢認?”
她抄起短刀在梁懷瑾的頭頂上拍幾下,“巧舌如簧,我現在就割去你的舌頭。”
梁懷瑾以為她要行敲|詐|勒|索,手底脫力,一下子趴倒,立刻淚如雨下,“你要多少錢,我把宅子賣了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