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地與牽機閣南北對望,相遙數十裡,伍明達抵達牽機閣時,已是東方漸白,從遠方村舍傳來公雞啼鳴。
伍明達拍門,急切喊道:“燈隐大師,快開門!有人将小瑾截走了!”
燈隐大師推開門,一臉焦急:“是誰?”
伍明達有些懊惱:“天太黑,沒看清臉。”
又道:“但我記得,她身型矮小,佝偻背,出手狡猾詭變,身上帶了許多奇怪的東西,每次扔出一個白團,那玩意一爆,就炸出一堆煙霧,周圍什麼都看不清了。”
說着拿出事先留好的草株。
燈隐用指腹擦去粉末,湊在鼻前嗅了嗅,“是不是白色的?”
伍明達答道:“正是。”
燈隐大師說道:“是障煙。”
聽名字,像家鄉老林深處的瘴氣,伍明達心似漏了一拍,遂問:“有毒無毒?”
她突然覺得喉嚨癢癢的,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燈隐大師道:“障煙無毒,是白色無味的粉末,與火藥裝填,引爆後便形成濃厚的煙瘴,讓人方圓内暫時不能視物,是湘西苗家的一門秘器。”
燈隐大師随即斷言:“青娘蟲,就是她。”
伍明達問:“誰是青娘蟲?”
燈隐大師說道:“湘西苗寨寨主,秀嫘,外号青娘蟲,麻臉弓背,善煉制蠱毒。常年見首不見尾,來無影去無蹤。”
秀嫘,秀姈,二人皆是湘西苗人,所帶物器又有虎頭圖騰,伍明達恍然大悟,原來她們是同夥。
可有一處伍明達還是想不通,她倆為何要掠走梁懷瑾?
伍明達抿嘴沉思:小瑾曾在夔州找過一個老苗婆買蠱蟲,昨日那老乞婦,難道就是她?
伍明達不禁好奇:“燈隐大師,你與青娘蟲熟麼?”
燈隐大師道:“年輕時與她有過幾年交情,不過這個人詭異多變,捉摸不透,你與小瑾撞上她,算你們運氣不好。”
伍明達不免有些洩氣,但依舊不死心:“小瑾在她那裡,該不會有大礙吧。”
燈隐沉吟一聲,“難說。”
伍明達急得團團轉:“啊呀,那該當如何,莫非我們隻能幹坐着?大師你不是和青娘蟲有認得麼,她知道你是小瑾師傅這事嗎?”
伍明達回想起青娘蟲陰森森的笑聲,萬一梁懷瑾惹她不高興了,将梁懷瑾扔進一個全是毒物的大坑裡練蠱,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伍明達不由自主地替梁懷瑾唏噓。
她停下腳步,雙腿叉開站着,“不能坐以待斃,我要去找秀姈。”
燈隐大師語氣平淡:“你上哪兒去找?天地悠悠,枉費力氣。”
燈隐的話如一盆冷水澆下,叫伍明達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燈隐大師道:“你着急,我比你更着急。她祖孫二人沒有走遠,應該還盤留在附近,唯有等她們自己冒出來,不然别無他法。”
伍明達冷靜下來,正如燈隐大師所說,等是現在唯一的辦法,否則就像無頭蒼蠅亂碰,費盡周章一通,也找不見人家半點影子。
日照竿頭,燈隐摸了一把頭頂,讓伍明達去将牆角的柴劈好。
伍明達劈完柴,又将柴薪抱進廚房碼好,取出兩根來燒了小半鍋熱水,給自己洗了把臉。
聽見她從廚房裡走出來,燈隐大師略帶笑意道:“你午後再進城看看,要是城中沒有發現,你就再去昨夜的密林找一圈。”
伍明達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又讓燈隐大師重複了一遍。
燈隐大師揮揮手,示意她盡快出發,“就按我說的做。”
“那你剛才憑什麼說我白費氣力!再說金陵城那麼大,我又上哪兒去找?”伍明達言語中夾雜着些微憤怒。
燈隐大師笑而不語,心想:就這麼放你走了,我今天找誰偷懶去?
燈隐大師擔心三人找到青娘蟲時,對方再使詐,萬一抓走其中一兩個,也能剩個報信的,于是對伍明達道:“去叫上紅鸾、天喜,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她二人與你同去。”
伍明達眼神略帶困惑,“燈隐大師,你确定她們要聽你的?”
燈隐大師轉過身背對着陽光,“我此生都為牽機閣守密,閣内人等見我如見閣主。”
伍明達回了個“哦”,一溜煙地翻進牽機閣院牆。
伍明達與紅鸾、天喜走出牽機閣幾十餘步,伍明達為提高搜索效率,讓天喜先去城中找人,她則拉上紅鸾,轉頭朝密林的方向飛奔而去。
三人約定,三個時辰後,若是搜尋無果,都應立刻回到牽機閣。
再次來到春煙居時,已是正午時分。
青娘蟲直接高喊一聲:“好菜、好酒的,都給姥姥來上!”
梁懷瑾以為她們要敲自己一筆,癟嘴道:“我可沒錢。”
青娘蟲拍拍屁|股坐下,“這還不簡單,你留在這裡賣力氣,刷個碗洗匹布的,過個七八年,債也就還完了。”
梁懷瑾趁機要逃,祖孫兩個一人伸出隻手壓住她的肩頭,又給她按了回去。
青娘蟲用小指撓了撓耳朵,接着自說自話:“你的朋友現在說不定正在到處找你呢,但她一定想不到你就在此處,哈哈哈哈。還有你那師傅燈隐,進城來都要摸個兩天,待找到你,恐怕牙齒已經掉光咯。”
秀姈接過話茬:“還是姥姥英明,一個羅如珺,一個燈隐,一個伍明達,怕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我們在這兒。”
梁懷瑾打抱不平:“秀姈!虧明達待你如好友,閣主和師傅也未得罪你分毫,你們祖孫二人竟夥同詐耍她們,簡直欺人太甚!”
青娘蟲不屑道:“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詐的。”
梁懷瑾擡手指着她的鼻子,眼前突然刀光一現,才知是秀姈抽了短刀,插在剛端上來的燒鵝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