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喵嗷!”
阿五叫了好幾聲,路過的馬自平才茫然擡頭,停下了腳步:“貓?”
“喵~”
是我呀。
阿五從樹冠中探出了一顆貓貓頭,随後三兩下爬下了樹。
“不是說貓都不會下樹的嗎,你倒是個例外。”馬自平驚歎地瞧着阿五利索下樹,撓了撓頭。
他四下看看,附近沒人。
馬自平索性往樹下一坐,長長歎了口氣:“哎。”
“喵?”
你怎麼了?
阿五蹲坐在馬自平身邊,疑惑地瞧着他。
馬自平沒有看阿五,隻是一味地望着遠方歎氣。
阿五也不說話了,擡起一隻爪子舔了舔毛。
她雖然小,但以前做人的時候,也是有很多煩惱的。
比如為什麼她的腿不能走呢?為什麼大姊姊生完孩子人就沒了呢?為什麼阿耶阿娘這麼辛苦,他們還是要餓肚子?
但阿五從不将這些疑問講出來。
因為這些事是無解的,說了之後腿不會變好,大姊不會複生,他們的肚子也不會憑空填飽。說出來除了讓阿耶阿娘徒增傷心,并沒有用處,不如她多搓一點麻來得更好。
馬自平曲起腿,往後一躺,壓扁了一片小草。
他望望上方晃動的枝葉,又側頭去看小貓。
小貓的腰腹處,有一片很明顯不同的地方,仔細瞧,還能看見一點粉色的皮膚和猙獰的疤痕,就像萬裡一樣。
馬自平突然就開了口。
“我感覺很對不起萬裡。”
恰好這幾個字阿五都聽得懂,因此阿五聽見馬自平這麼說,有些詫異地擡了頭。
啊?他為什麼這麼說?他平日裡簡直是把萬裡當孩子在養。
“我也很對不起的戰友們。”
“哎,小貓你為什麼不是一隻犬呢?”
阿五甩了下尾巴,更是莫名其妙。
“你很聰明,如果是一隻犬,一定是一隻出色的警犬。”
“我很後悔。”
“那天我要是更警覺一些,手更快一點,就不會讓萬裡跌進山崖,受這麼嚴重的傷了。”
馬自平将手放到眼前,悔恨地瞪着。
其實這件事舒瀚海已經找他談了幾次,可馬自平每每想起,自責都啃噬着他的心。
“自從萬裡受了傷,每次他們出門去巡邏,去山上的觀察點輪流駐守的時候,我都很害怕,怕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夏天了,山裡頭有很多蛇,還有野豬、豹子,你和豹子打過架,你應該曉得豹子有多可怕的對吧?”
“雖然說這些動物一般也不會靠近人,但這很難講的,特别是野豬。”馬自平喃喃,“去年巡邏的時候,有一隻野豬發狂一樣攻擊我們,萬裡特别英勇地沖上去咬那隻野豬,最後我們都活下來了。”
阿五發現他說到萬裡的時候,語調總是不由自主地就變得很高昂。唔,倒是很像她的街坊誇獎孩子時的模樣。
“現在是很需要萬裡的時候,但這一切都被我搞砸了。”馬自平的語調又變得低落,身上的味道也變了。
“我也想過辦法,要不然就再去找一些犬來訓練。但訓練警犬又不是一頓飯工夫能搞定的事,得需要時間。那時候萬裡的腿也已經好了,又能投入戰鬥了,我這算不算浪費資源?”
“而且我去訓練新的犬了,就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地照顧萬裡了,萬裡的傷腿要是因此恢複不好怎麼整?”
馬自平不說話了,又開始歎氣。
阿五聽得也要歎氣了。
蟲鳴聲聲,樹影搖晃。
樹下很安靜,隻有一個憂郁的人類,和一隻眯着眼睛的小貓。
良久後,馬自平笑了笑:“啊,和你講一講,我的心裡好像舒服了那麼一點。大概是因為你聽不懂,也不會和我說話?”
他坐起身,将掉落的帽子撿起戴上,起身拍了拍衣服後擺,對小貓道:“好了我走了,你自個玩吧。”
“喵嗚~”
再見。
阿五目送馬自平離去,雖然她并不能完整地聽明白馬自平的話,隻能半猜半蒙。但大意應該就是馬自平很擔心巡邏隊,也很擔心萬裡。
阿五嚴肅着一張貓臉點點小腦袋,沒錯,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那她能不能幫上一點忙呢?
大門口處傳來了一陣喧嚣。
阿五望了眼天色,是巡邏隊回來了。
她伸了個懶腰,溜溜達達地往宿舍而去。
剛到門口,阿五就瞧見了一堆泥人。
她吃了一驚。
隻見巡邏隊每一個人渾身上下全是土黃色的泥漿,外表狼狽不堪,眼神也充滿了疲憊。
民警們在門口解散,各自去梳洗。
邊星遙沖了個冷水澡,将自己恢複成了人樣,又将髒得看不清原狀的衣服洗了曬。
阿五慢慢地走到曬衣服的所長身邊嗅了嗅。
沒有血腥味。
但有淡淡的土味和牛味。
邊星遙曬完衣服,看見了小貓,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今天回來這麼早?晚飯和我們一塊吃?”
阿五甩甩尾巴,撇開了頭,起身就走。
邊星遙無奈。
舒瀚海早早地來到了邊星遙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