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餐廳立馬變得鴉雀無聲。管家本想上前處理女傭闖出的禍，見狀也收起腳步，默默地退回原位。

在紀家這麼多年，他也算是對他們家少爺有些了解。就是和紀董吵得最嚴重的一次，紀與微都沒表現出如此冷厲的模樣。

而這頭，女傭人被紀與微呵止，臉上才露出驚慌的神色，她下意識朝旁邊的男人看了一眼。紀原的注意力原本在姜柃身上，隻這一眼，似乎讓他有瞬間的走神。

紀與微壓了壓眉。

她認識紀原？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太着急了，對不起少爺，對不起夫人……”女傭語氣惶恐，不斷鞠躬。

在場幾人各有所思，唯有姜柃沒察覺到氣氛中的暗湧，她隻是被女傭這副誇張的道歉模樣吓了一跳，連忙制止道：“就是一個盤子而已，沒關系的。”

女傭抓緊衣角，垂下頭嗫嚅着。

“夠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好好的年夜飯因為一個餐盤鬧成這樣。”片刻後，紀川平終于不耐煩了：“管家收拾一下，其他人繼續吃飯！”

等候在側的管家松了口氣，這才吩咐人掃去地上的碎瓷盤。轉頭看見女傭有些欲言又止，他眉心一跳，趕忙把人帶下去了。

直接告訴他，再讓這個女人說幾句，情況會變得更糟糕。

紀與微盯着女傭的背影看幾秒，旋即收回視線。

他本沒有興趣和紀家人多待，但姜柃剛才并沒有吃多少，所以還是重新坐下，等着姜柃吃飽。

這時姜柃湊了過來，小聲道：“兒子，我很兇嗎？”

女人二十三歲生孩子，到如今已經近五十了，雖然臉型瘦尖，卻沒有刻薄之相，屬于溫柔明媚的類型。紀與微給她夾菜：“沒有，是我兇。”

“所以你剛才這麼激動幹什麼，”姜柃乜了他一眼，“就剛才那情況，我差點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罵她了。”

紀與微笑笑，沒有說話，壓在心頭的石頭終于卸了下來。

母親這麼多年獨自在外，他總擔心她的心理會受到影響，但現在看來，母親還是和以前一樣樂觀。

飯後，深感鬧心的紀川平兀自去了書房，而紀原剛吃完飯就不見了身影，不過恰好也給母子倆留下了單獨交談的空間。

卧室裡，紀與微問起了姜柃這些年的情況。

說起這些姜柃就來氣，撸起袖子開始大罵紀川平：“老東西就是閑得慌，每個地方都待不久。我剛教會隔壁幾個白人老太太打麻将，他就叫人來搬家，到頭來白忙活一場，感覺自己活得跟通緝犯一樣！”

說完又後知後覺地環顧四周：“這裡沒有監控吧？我罵他也就罵了，别讓他欺負你。”

心間一陣暖流流過，紀與微不禁失笑：“沒有，我已經叫人拆了。”

叫人拆了說明以前裝過，姜柃皺皺眉頭：“都活到這歲數了還這麼能管，客卧都要裝攝像頭，回頭死了讓他上地府當門衛看監控去。”

姜女士語出驚人，毫不避諱地表達了自己對紀川平的厭惡。

“佩服您的嘴。”紀與微按下她的肩，讓人好好坐下休息。

姜柃擡了擡下巴：“也不看看你媽是誰……而且主要是搬家搬那麼勤快都交不到朋友，無聊就隻能跟自己說話，腦子和嘴皮子都利索了。”

所以說到底，這種生活怎麼可能不孤獨，紀與微眼底一片暗色：“我會陪着你的。”

看見兒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姜柃拍了拍對面的沙發，喊他一起坐：“大過年的就别說這些晦氣事了，咱還是來說說我兒子吧。”

紀與微被拉着坐下，聞言道：“您兒子今年27，身高一米八，資産過億，還有什麼想了解的？”

“哇我兒子真棒！”姜柃像哄小孩似的哄了一句，随後話鋒一轉：“談對象了嗎？”

紀與微：“……”

沒想到沒有七大姑八大姨也能遭到親媽的拷問。

沈淩洲的身影在腦海浮現，紀與微想了想，還是道：“沒有。”

之前他和沈淩洲頂多算炮.友，現在連炮.友都算不上了。

本以為姜柃會像網上的段子一樣，立馬觸發勸說被動技能來勸他早點結婚，誰知她“哦”了一聲：“沒談也算了，反正你媽我談了也沒什麼好結果。哦不對，我和紀原甚至沒談。”

當年他們的關系很單純，唇友誼，純一夜情。

紀與微：“……”

見他沒說話，姜柃又道：“談戀愛不如追星，你媽我最近發現了一個挺好看的小夥子，是國内的，他電視劇在國外播出了。”

這下紀與微倒是有些好奇了：“誰？”

姜柃掏出手機給他看照片：“這個，叫沈淩洲，演技不錯，長得也好看，我前兩天還熬夜看他電視劇來着。”

她在那絮絮叨叨，沒注意面前微微睜大眼睛的兒子。

反應過來的紀與微突然有些想笑，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姜柃聞聲擡頭：“想到什麼了給你笑成這樣？”

紀與微壓了壓嘴角，反問道：“您是他媽粉？”

姜柃：“不啊，我事業粉，想看他演的戲。”

紀與微：“哦。”

以姜女士現在這個表現，大概是沒用過微博，所以不知道他兒子和沈淩洲認識，而且還“積怨頗深”。

姜柃奇怪地看了眼自己兒子，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她把手機揣回兜裡，說道：“我一個人看也沒意思，下次有機會陪我看，雖然也不知道下次得到什麼時候了。”

女人長歎了一口氣，紀與微漸漸收斂笑意，握住她的手：“快了，我不會再讓您離開的。”

那之後兩人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考慮到姜柃坐了一天飛機身體疲憊，紀與微過了沒一會兒就準備離開了。

快要出門時，姜柃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如果當年我沒有帶你回紀家，你是不是就不用孤單這麼久了。”

孤單的從來都不隻有她，還有她的兒子。

女人臉上露出些許迷茫，紀與微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語氣溫柔而堅定：“和您沒關系，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當年紀川平找來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其實還算過得去，根本沒有回紀家的打算。

但紀川平背地裡使了手段，不僅讓姜柃丢了工作，還讓她無工作可找，而姜柃又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