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塌陷,我們在強制愛。
陳燚的吻稱不上吻,而是在撕咬,他如同步入絕境的獵物一般誓死反擊,一隻手掐着秦晞的衣領,一隻手禁锢在秦晞的後腦勺,他不得章法卻強勢入侵,盡數奪取了秦晞的呼吸,和那些荒唐的夢境裡一般。
秦晞被這突如奇怪的變故給吓暈了,漆黑的環境、被酒精麻痹的神經,在炙熱而猛烈的索取中,他瀕臨崩潰的理智“砰”地一聲落入了深海裡。
寂靜蔚藍的海洋裡,他的靈魂似乎在被重塑、被充盈、被洗滌,美妙的一切讓他情不自禁地張了唇,松了牙關。
陳燚本以為他會被秦晞一拳捶倒在地,可是……秦晞竟然回應了他!唇齒間是馥郁醉人的酒香,秦晞身上的雪松香淡得快要聞不到了。秦晞是喝醉了嗎?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陳燚蓦地有了勇氣,他将手稍微松開了些。
而秦晞沒别的反應,他漸入佳境,對這個慢慢柔和下來的吻。
突感愧疚的陳燚輕輕舔舐秦晞唇瓣上冒出的血珠,可他的退縮,引來了秦晞不滿的一聲輕哼。
秦晞不退反進,他擡手扶住了陳燚的腰。
陳燚的睡衣本就穿得松松垮垮的,骨節分明的手掌摁在他的腰窩處,冰涼溫潤的掌心與發熱發燙的肌膚相貼,陳燚舒服得要喘出聲來。
從喉嚨溢出來的輕喘經相融的呼吸和密不可分的唇齒直抵秦晞的耳膜深處,他随心又戰栗地握住了陳燚的腰,驟然間變大的力氣禁锢得陳燚連喘氣聲都小了點。
陳燚清醒着偏了偏頭,秦晞的吻印在了他的唇角……和他澀然的淚水上。
被酒意占得上風的秦晞乖軟得不像話,那層雷厲風行又不近人情的外皮褪去,他身上有的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溫柔,他細緻又耐心地吻去陳燚簌簌落下來的眼淚,後強勢地掰正陳燚的腦袋,與他額頭相抵。
陳燚緩緩睜開微閉的眼眸,他的手在抖,心更是。
秦晞把他當成誰了?
他真是個渣滓啊。
視線相接,那雙水霧蒙蒙的桃花眼像是一汪布滿霜氣的桃花潭,秦晞他看狗都深情,陳燚想笑,可嘴角一扯,淚水又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陳……燚……别哭了。”秦晞說話吞吞吐吐地,他撐起身子,手足無措地拂去了陳燚眼尾的淚滴,“是我的錯……”
早在秦晞喊他名字的那一刻,陳燚就呆愣住了,秦晞認得出他,那秦晞知道他吻的人是誰嗎?
陳燚正要質問,秦晞卻眯着眼倒在了他的肩上,還缱绻地蹭了蹭他頸側的軟肉。陳燚不由自主地擡手摸了摸秦晞的腦袋,在眩暈間聽見了漸漸平緩的呼吸聲。
幽暗的空間裡,隻剩下了清淺的呼吸聲和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秦晞知道是我?
……是因為他醉了嗎?是醉了吧?
淺淺冒芽的僥幸讓陳燚荒蕪的心開墾出了一小片綠地,給了他片刻喘息的機會,盡管懷疑占大頭,可此刻睡在他肩頭的人,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陳燚小心翼翼地護住秦晞的腦袋,扶着他穩穩躺下。借着爬進卧室内的點點光亮,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沉睡的秦晞,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又似最狂熱的瘾者。
在秦晞的床上,睡着的睡美人……在等待着王子的親吻,陳燚被攝住心神,緩緩湊近,在他的額心獻上珍而重之的一吻。
這是他絕無僅有的寶貝,是在天亮後就再也抓不住的寶貝。經過這混亂而荒誕的一晚,醉酒後清醒過來的秦晞怕是會立刻和他劃清界限。
就這一次了,讓他唯一的一次真實夢境再持久一些吧。
陳燚躺倒在秦晞的枕邊,伸出手試探地握住了秦晞的手,由淺入深,直至完全契合。他打量着那隻如同工藝品一般精緻的手,與他刻有幾道微小血痕的手對比鮮明,他好想牽着秦晞的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眼前是觸手可及的暖意,想到來日的可望不可及,陳燚的淚水又打濕了他的睫毛,沉默地順着他的臉龐浸濕了枕套。
越想越難過,陳燚撒開了手,順着秦晞的腰線環了過去,他将頭擱在了秦晞的頸窩裡,嗅着熟悉的氣息,他的腦子卻更加清明。
陳燚不敢閉眼,他怕時間走得太快,他再不能和秦晞這樣和平甯靜地共處,以後的秦晞是别人的,與他沒有半點幹系。
陳燚整個人都浸在了苦水裡,淚水止了又流,流了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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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秦晞痛苦地捶了捶額角,掙紮着睜開了眼睛。宿醉過後,昨晚的記憶清晰回籠,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記得十分清楚。
他和陳燚接吻了,想到這裡,秦晞勾了勾唇角。他摸了摸身旁位置上稍顯淩亂的褶皺,沒什麼溫度,難得陳燚今天起這麼早。
秦晞掀開被子,起身往卧室外走,他邊走邊喊陳燚的名字,然而空蕩蕩的房子裡無人回應他的話。秦晞回到卧室打開手機解鎖,首先彈出來的是楚蘊的消息,她在問進展如何。秦晞粗略掃了兩眼并未回複,他着急找陳燚。
但在通話鍵即将摁下的一秒,他想起了昨晚在隔壁卧室看到的——陳燚稀碎的手機。
陳燚去哪了?
如果隻是單純出門,陳燚應該會給他留下句話才是。
不知想到什麼,秦晞慌不擇路地跑向了陳燚的衣帽間,成排的行李箱少了一個……
“沈瀾,陳燚有和你聯系嗎?”
“沒有。”
“翟甯,你知道陳燚現在在哪裡嗎?”
“秦總,今天陳燚沒來星宸,我剛打他電話了,沒人接。”
……
陳燚失聯了,他是開車離開璟庭的,去了哪裡暫時沒人知道。
午間,焦頭爛額了一上午的秦晞倚坐在沙發上,望着廢墟一般的家,他在反思他的過錯。在稍微平複下心情後,藏于平靜下的蛛絲馬迹被秦晞一一捕捉,前些天陳燚的狀态簡直是過于奇怪了,而他仍舊不知死活地在觸碰陳燚的底線。
秦晞扶額苦笑,愧疚與自責兜頭沖散了他的理智,是他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