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呵斥制止住了小貓的膽大妄為,黑白小貓扭頭看了翟然師傅一眼,終于溫馴下來。
“大師傅,您這小貓很有靈性啊。”呂梁誇了桌上的小貓一句。
翟然師傅用手指摩挲了幾下五銅鈴的小鈴铛,然後一邊往布袋裡掏出前幾天就寫好的五符放到桌上,一邊笑道,“就是隻普通的頑劣貓崽子。”
呂梁眯眼,虛摟了摟懷裡的長布條子後,将手往四腳桌一指,“大師傅說笑了,普通貓崽子可上不了這桌子。”
這次,翟然師傅隻是沖呂梁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四腳桌上各個角立着的長燭像剛澆過水的油鍋一樣爆燃着,小貓終于起了它的作用,安分的守在香爐旁,伸出爪子穩穩攏住要散開的煙霧。
呂梁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這貓崽子果然不簡單。
他無名指輕動了動,避着兩人往香爐裡彈進去了些像粉末一樣的東西。
香爐裡向上升起的煙霧開始慢慢轉淡,翟然的師傅額角上滲出幾滴熱汗。
翟然手指攥緊白色短袖的衣角,一雙鳳眼瞪大了,十分擔憂的望向他師傅。
汗珠一滴滴的向下墜落。
突然,翟然師傅面容變得猙獰,接着好像力竭一般,腳步很重的朝四角桌方向踉跄了兩步。
翟然再看不下去,他神色焦急的向他師傅疾走過去。
然而大師傅卻做了個手勢,阻止了翟然想攙扶他的動作,接着他手指轉動鈴铛的速度愈發快,幾乎看不到殘影。
呂梁也被翟然師傅這反應弄慌了。
那人說大師傅一定能成功,就算他加些東西,也不會産生什麼影響,他才答應他的。
現在似乎他被騙了。
呂梁咬緊牙關,努力忍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念頭,他不信,那人跟他做過保證,一定不會出事的。
呂梁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單純不想記起,那人說的保證并不是真的保證,隻是對他的一句反問。
而且那人說完後,還諷刺的笑了一聲。
如果真出意外,隻能怪他豬油蒙心,當時明明意識到了不對,卻偏要一條黑走到底。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邊的太陽已經向西傾斜。
濡濕的汗液幾乎将翟然師傅的衣服浸透,讓他看上去就跟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樣。
翟然已經顧不上他師傅的反對,他緊抿着唇,上前攙住了他師傅顫抖的手臂。
大師傅此刻額頭青筋迸現,眼底溢出了一片血色。
于是,翟然心中那個念頭愈演愈烈,他必須打斷這場法事。
他絕不能讓師傅出事。
翟然師傅現在是硬撐着的,他這具身體已經到達極限。
他意識到了這是一場針對他的局,他今天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沒跟人結過仇,不知道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竟要送他上絕路。
但是時間不多了,他已經來不及思考更多東西。
趁着最後幾分力氣,他對着翟然一字一頓道,“去山下把七嬸家供着的木佛借來。”
翟然低頭站在原地沒動,翟然師傅語氣徒然轉厲,“去。”
翟然面上不由現出掙紮神色,他哀求的低喊,“師傅。”
翟然師傅閉上眼不去看他,隻狠心道,“去。”
翟然擡起的手不甘的放下。
他一步步退開,等着師傅重新喚他回去。
但沒有。
前面是師傅頭發灰白的後腦勺,耳邊又炸起雷鳴般的聲音,“快去。”
翟然蓦地轉身,開始快速奔跑,寬大的短袖在空中翻卷起波浪。
林中的風呼嘯而過,落下幾片葉子在揚起塵星的蜿蜒泥路上。
灰褐色裡唯一的丁點綠,灼灼日光下,格外刺目。
快點,再快點。
翟然好像踩在了風上,口鼻交換的呼吸愈發粗重,肺部仿佛撕裂般疼痛。
那條曾無數次走過的小道,此刻變得格外長。
在翟然覺得自己快要跑斷氣時,七嬸家的木屋終于出現在他眼前。
翟然細白的手指繃緊,用力扒着面前的木質長門。
回頭瞧見動靜的七嬸見到翟然的樣子,心疼又着急,她忙問,“小然,這是怎麼了,咋跑這麼急下來?”
“嬸,木佛,師傅要用。”
翟然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努力往外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