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初的溫水與面包确實有效地緩解了秋水胃部的疼痛,又或許是阿初那個用手帕仔細包裹唱片的行為從心底溫暖了秋水全身。
秋水離開時帶走了剩下的半片面包做紀念,等一回到家裡,秋水便用拍立得記錄下那半片面包,如此便可以将這份溫暖的記憶在相冊永久珍藏。
那晚夜闌人靜時秋水依舊開車在街道上遊蕩,她像着了心魔一般不知不覺将車停在廣播電台前的那片停車場,淩晨三點一到,汽車音響裡傳來阿初溫暖柔和的嗓音。
“親愛的聽衆晚上好,歡迎收聽夜間廣播節目《青城夜談》,我是阿初,每天淩晨三點準時聆聽您的心事。”
阿初照舊與一個又一個失眠的聽衆熱情而又耐心地交流,秋水卻第一次在聽她廣播節目時走了神。阿初動聽的聲音如雲朵輕柔漂浮在秋水耳畔,她那晦暗壓抑的房間同時像投影一般浮現在秋水腦海。秋水坐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設想,阿初每天夜裡下班回到牢房似的家中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秋水又開始無法自制地心疼阿初,心疼隻在現實世界中與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她,秋水覺得自己近來好像是得了一種難醫的心病,對于阿初的惦念像羽毛一次又一次輕拂過心尖。
阿初主持的廣播節目時常一個小時,四點半左右秋水在青城廣播電台正門見到她的身影,阿初提着一個看起來很樸素的帆布包站在馬路邊揮手打車,秋水見她上車便發動車子不遠不近地一路尾随出租車。
阿初不知為何在離家還有兩個路口的位置提前下了車,秋水為了不讓她發現隻好将車速放緩慢,目送她一階一階地踩着生鏽的金屬外跨樓梯上樓,目送她打開白熾燈重新進入那個壓抑房間。
秋水一邊聽着那首《比銀河還遙遠》一邊隔着車窗望向阿初的房間,時而感覺似乎有一根紅線在無形之中牽引兩人彼此靠近,時而又覺得自己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你這個愛做白日夢的貪心鬼究竟在奢望什麼呢?”秋水打開天窗悠然躺下凝望天空中璀璨的星河。
“那幫二手車行裡的家夥像商量好了似的出價六萬,我不想便宜他們…我要不還是賣給你吧,麥給他們心疼,賣給你我倒是不心疼,錢你也不用着急給,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算,你權當幫我處理掉一個糟心的麻煩,我這輩子隻需要你最後幫我這一個忙。”江範第二天在被解除拉黑的通訊軟件裡給秋水發來一條語音留言,她處理問題時依舊像從前那般以退為進。
“那行,八萬八,我要了,你賣了車就趕快抓緊時間去國外吧,最好再也别回青城,我一看見你就心煩,已婚女士。”秋水想到昨天在送阿初回家途中狼狽掉落的雨刮器,當即打開電腦轉到江範賬戶八萬八,銀行賬戶餘額顯示一萬二。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狗東西!”江範傳來一張氣得呲牙咧嘴的動圖。
“你轉給我八萬八自己還有錢花嗎?我記得你從小就手散不知道攢錢……”
“狗東西,如果沒錢就和我說,這錢就當我先幫你攢着……”
……
秋水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相繼彈出的信息沒有回複。
人這種生物真的很奇怪,兩個人相愛時即便被對方假作生氣地叫成“狗東西”,秋水都覺得這三個字裡面充滿寵溺與愛意,如今這三個字于秋水而言隻剩下滿滿的諷刺。
兩周之後祁台長給江範打來一通電話,那人想讓秋水去他家中擺弄擺弄那兩台舊唱片機。秋水從不上門修理,心裡多少有些猶豫,江範向秋水透露祁台長家中各種稀奇古怪的收藏品數目驚人,如果肯走這一趟多多少少可以漲些見識,秋水聽江範這麼說也開始對祁台長的收藏感到好奇,周五下午便背着一箱維修工具如約去了他家裡。
“江範,你怎麼也來了?”秋水見江範出現在祁台長家面露詫異。
“祁台長今天約的又不是你一個人,我為什麼就不能來?”江範氣惱地白了秋水一眼。
“你前陣子不是說馬上要出國了嗎,人怎麼還沒走,已婚女士。”秋水并不希望江範在自己的生活中頻繁出現。
“瞧把你給急的,我下周就出發。”江範語氣中帶着一股熟悉地嗔怪。
“那最好了,眼不見心不煩。”秋水假裝沒聽出江範語氣中的嗔怪。
秋水從前很喜歡江範時不時對她流露出嗔怪,每每江範動怒時那種氣憤中夾雜着無奈的眼神都會格外撩撥她的心弦,如今秋水眼見這些卻隻覺得厭惡。
祁台長家中專門修了一層地下室保存收集各種來自世界各地的藏品,它的規模相當于海都一間小型展館,兩人一邊沿着展台參觀,祁台長一邊為她們詳細地講解年代、工藝、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