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霧氣氤氲,江淺邊穿着睡衣邊走到洗衣機處按下運行鍵。
滴滴。
洗衣機開始工作,江淺拿下一旁挂着的毛巾,擦着頭發走出浴室,“媽,晚上有事您打我電話就好,别半夜開我房間門。”
“兩步路的距離還要我打電話?”柳紫萍停下手中疊衣服的動作,不解地看向江淺,“媽又不是男的,你怕什麼。”
水汽蒸得江淺的臉微微發紅,“小白還在,您會吓到人家。”
“你就應該讓她自己睡,你回頭把東西搬過來過來和媽一起睡,哪有讓客人和你一起擠一個床睡覺的道理。”
“小白不是客人!”
柳紫萍一怔,“你急什麼?”
意識到自己失态的江淺擦頭發的手漸漸落下,毛巾耷拉在她的肩膀上,她嘴角一抿,“小白是我……朋友,不是客人,請您尊重她。”
“媽,媽沒有不尊重她,倒是淺淺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柳紫萍滿臉狐疑,“朋友而已,你至于和媽這麼較勁?”
江淺握緊的拳頭垂在大腿邊,“……對于我來說,她是重要的人。”
“朋友能比你媽重要啊?”
“她是我選擇的家人。”
一時,四下無聲,江淺咽了口,她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吞咽聲,以及胸腔下那顆驟然停跳心髒,刹那間恢複的跳動,震得她胸口發酸。
“媽,我33了,其他的事我可以都聽您的,但唯獨白茶……算我求你了,别把對我的拿一套用在她身上,年還是要過的。”
江淺轉過身往外走。
“……媽,您早點休息吧。”
推拉門一打開,陽台外的冷風呼呼地灌進江淺領口,風從她耳邊掠過,她耳邊被割得有些刺疼。
江淺沉着臉,反手合上身後的溫暖。
她就是個膽小鬼,一邊信誓旦旦和白茶保證自己一定會給足她安全感,一邊面對母親時欲言又止,遲遲不說出最想說的話。
她清楚知道自己要脫離父母的掌控,卻又無法真正做到反抗,每每的反抗像是打在棉花上,自己心中卷起千濤駭浪,轉頭又服從于潛意識對父母的畏懼,她根本就無法做到無所畏懼。
……這樣的她,之前哪來的勇氣在白茶面前許下保證。
江淺走到房門前,擡手準備擰動門把手時,輕微的一聲“滋”,靜電電得她立馬縮回了手,指尖上的酥麻還沒讓她回過勁來。
她就這麼站在門口,穿着單薄的睡衣。
風一吹,睡衣貼着皮膚勾勒出線條。
她明知道被靜電電過一次再去觸碰時就不會有電,可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般,不敢、也不願意再伸手。
如同此刻她心中胡亂而起的心緒,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給放大,再放大,讓那小小的靜電變成鑽人骨髓的錐子,從她指尖向全身蔓延,挾帶着冷意,冰封她的四肢。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被凍得麻木時,門打開了。
白茶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江淺,“不進來?”
暖氣從白茶身後争前恐後奪出,順着她腳踝攀爬,逐漸溫暖她全身,不知怎地,比起暖意,率先而來的時鼻頭上的酸意。
“它電我。”
白茶眉頭一皺,“誰?”
“它。”江淺指了指門把手。
“……江老闆你幼不幼稚。”
江淺伸出的手朝白茶偏移,但白茶置若罔聞,她從旁邊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坐回了床上的電腦面前。
見狀,江淺隻好悻悻收回了手。
“你生氣了?”江淺走進房間合上門,突然置身在暖氣中讓她鼻子稍有不适,她吸了吸鼻子卻依舊難以緩解鼻腔中的癢意,以至于她說話聲裡都帶着幾分悶。
白茶的視線從電腦前分出了一分給江淺,“我生什麼氣?”
“我媽說話就是這樣,你别往心裡去。”
江淺在梳妝台前坐下,她手旁邊放着圈好線的吹風機,想來是剛剛白茶用過的,她解開碼好的線插上電源,這時,白茶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我沒在意。”
“那就好,我怕你不開心。”
“不會。”白茶緩慢敲打着鍵盤,“不合适那就不将就呗,這話江老闆剛剛還說着來的,人幹嘛要委屈自己。”
江淺想要打開吹風機電源的拇指一頓,“這會我倒是希望你能生氣。”
“恩?”白茶滿眼不解,她朝江淺那兒看去,這才發現,江淺一直透過梳妝鏡看着她。
江淺看着鏡中白茶的眼睛,她舌下泛起幾分苦澀,臉上帶着無奈說道:“你的喜歡真讓人捉摸不透。”
是不論多喜歡似乎都能随時抽身,讓人或自己心緒處于上一秒宛若天堂,下一秒置身地獄裡。
白茶眉頭緊鎖,她沉思片刻後道:“會嗎?”
“……會啊。”江淺輕歎了一聲,“就像你剛剛那樣,你總是在思考……我常想不明白你在想什麼?想的内容是關于我,還是想透過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她沒體驗過勝券在握的感受,從小到大她都是揣測着别人的意思,唯恐自己有做不好的地方,長久以往形成的習慣讓她深感不安,尤其是對上白茶那淡然的态度,更令她想不清楚白茶心中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