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陳維縱将軍。”葉芷苓強作平靜地說道。
陳維縱緩了口氣,将劍收起,拱手行禮,“是末将無狀,妄加猜測,請殿下責罰!”
葉芷苓看着陳維縱花白的頭頂,長長呼了口氣,大概這一劫算是過了。
營帳内靜谧無聲,燈花突然發出“噼啪”響聲。
葉芷苓眼皮抽動,手還在不自然顫抖,“無事。将軍請起,剛才是有什麼事?”
陳維縱将地上的書籍紙卷撿起,一一放在桌案上,捋了捋胡須,笑道,“是我不該編瞎話唬您,您可别和侯爺還有将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剛才軍士來報,離此地不遠處發現了南伽國象兵蹤迹,您看如何處置?”
葉芷苓腳不自然地交疊在一處,心中簡直要抓狂:你不是将軍嗎?這種小事為何要問我!算了,随便說說吧,左右我是世子,說錯了又能如何呢。
“還在下雨,明日雨停後再去探查。”
陳維縱點點頭,“是如此,不過還是讓他進來說說具體情況吧,您看可否?”
“可。”
看着陳維縱出去的身影,葉芷苓癱坐在椅子上,用手錘了錘頭,自今日起,她就要一輩子當鎮南侯世子了嗎?
她起身到床榻邊翻找,又拉出床下的木箱,想找個鏡子瞧瞧——既然要當一輩子男人,總得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吧!
綢緞衣裳、刀劍、金銀、地圖、書冊,還有些用油紙包着的竹筒,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就沒有一面鏡子。
葉芷苓隻好躺在床榻上,再次歎了口氣。她大概能估摸出,這人比自己高大,勤練武藝,身材不錯,肩寬腿長腰細。她用手比了比,那還是不如自己的腰身細。
想到自己,她卻有些委屈。她不過是想趁現在的時節,到山上多采些南淵青蓮給家裡,卻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憑空換到了一個男人的身上,如今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葉芷苓的爹娘在南淵城外的青溪鎮有個小醫館,幫周圍的農戶看些簡單的病症,日子還算過得不錯。
葉芷苓總也學不會醫術,但是認得清楚藥,稍大一點便上山采藥貼補家用。她運氣總是很好,每每都能采到名貴藥材,在南淵城中可以換到許多銀錢。
隻是随着年紀越來越大,她運氣好似越來越差。今日甚至遭遇了采藥下雨的倒黴事。要知道,從小到大,隻要她出門,就從未有過中途下雨這種事情,都是她一出門,雨就停。
還不止如此,突然間下雨讓她毫無防備,一時沒注意,腳滑踩空,整個人從半山腰摔下去了。
葉芷苓也不确定自己摔到哪裡,剛摔時她便暈了。再醒來,便成了鎮南侯世子。
“禀世子,軍士帶到。”帳篷外聲音又起。
如今隻能當自己死了,這就是上天送她的第二條命,葉芷苓隻得如此安慰自己。她邊歎氣邊起身,坐在了桌後,“進來。”
陳維縱帶着那名軍士進了營帳。
“将你探查到的事情向世子禀報。”
“是。”那名軍士拿出了一小片藤甲,“禀世子,今日中午紮營後,卑職便例行在營外巡查,在營地東南方向,我找到了這片藤甲,地上還有些人行走的痕迹。”
陳維縱接過藤甲,遞給了葉芷苓,示意她看,“如今咱們早就換了布甲,這些藤甲一看便是那些南蠻穿着,身上都沒有兩斤鐵,實在想不通他們憑什麼敢犯我邊境。”
葉芷苓不住地看着手中的藤甲。以她的眼光看來,做得還是挺精緻的,編得極為緊密,要弄破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陳維縱肯定不是想聽自己對編織藤甲手藝的看法,她隻能謹慎地問道:“将軍有什麼想法?”
“這些人沒有大象,想來其他武器也都一般,待得明日雨停,咱們追上去,全殲了他們!”
葉芷苓瞪大眼睛,一張嘴開合數次,最終還是說道:“那就聽将軍的。”
陳維縱胡子翹起,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若不是有南淵山擋着,咱們早就将南伽國納入囊中,如今不過是給個小教訓罷了。天色已晚,我讓人将晚飯送來,世子早些歇息吧。”
葉芷苓點了點頭,陳維縱便退下了。
四下無人,葉芷苓立刻走到床榻前,将一件衣裳打開,權作包袱皮,開始往裡面塞值錢的東西。這人還說是個世子,身上隻有一塊玉佩,還裂了條縫,好在箱子裡有好些金銀,都能帶走,綢緞衣裳也能賣不少錢。
這世子葉芷苓是不想當了,她本以為做世子隻需吃吃喝喝就好,結果還要去殺人?罷罷罷,她當不來,先跑為上吧。
收拾完東西,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決定歇一歇等吃完飯再走。那時天黑了好溜走,而且她有些期待世子吃的飯菜,想必非常美味。
果然,這飯菜沒有讓葉芷苓失望。雖然是在軍中,居然也有酒有肉,那一碟鹵牛肉顔色鮮亮誘人,夥夫甚至還燒了一大尾新鮮的魚。自飯菜端上,葉芷苓筷子便沒有停過,不過幾息,肉便少了大半。
“禀世子,剛抓到一個奸細,是個女的,身上帶傷,她說認識您,一定要見您。”
葉芷苓聽清後,筷子便失手落了下去。
“叮。”
筷子直直墜下,與桌面碰撞出清脆響聲。
女的、帶傷,難不成是我自己?
雨停了。
她快步走出營帳,說道:“快帶我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