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璟放下書起身坐到她身邊,伸手在她腦後墊着,手背與車廂的一次次接觸磕得他骨節生疼,索性扶着她的頭輕柔地放在自己肩頭。
肩上的人似乎舒服了些,扭着頭直往他頸窩鑽,終于找到了合适的姿勢安安靜靜繼續睡。
虞悅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天塌下來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頂住,天壓在她的頭上,一點點将她陷進土地中。
她瞬間驚醒,發現眼前的馬車是歪着的,頭上被頂着的感覺沒有消失。她擡眼看去,才發現自己枕在梁璟的肩膀上,梁璟歪着頭靠在她的頭頂也睡着了。
這個姿勢太過親密,可以用“依偎”來形容,她無端生出一絲慌亂,耳廓也在不經意間變得通紅,一把推開他的臉坐直身體。頭借力的支撐點消失,突然的虛空感讓梁璟一下子清醒。
“你怎麼坐到這了?”虞悅若無其事地往另一側移開了些距離。
梁璟暗自懊惱怎麼就睡着了,他明明入睡很困難的,怎麼今日……?
疑惑帶着探究的神色看向虞悅,他眨了眨眼,半晌才恢複常色,說道:“你的腦袋在車廂上撞來撞去,我怕你撞傻了,助人為樂。”
“王爺真是人美心善。”虞悅有些尴尬地幹笑一聲,趕緊扯别的話題,“還沒到嗎?”
梁璟并沒有深究“人美心善”一詞來形容男人是否合适,從字面意思上來看,也沒錯。
“千吉,還要多久?”他朝外問道。
“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王爺。”千吉大聲回道。
看虞悅發頂有些亂了,梁璟大概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的發髻有些亂了,要不要叫繡鸢進來梳整一番?”
聞言虞悅擡手輕輕摸了摸發髻,摸到了一些毛躁的手感,柳眉微蹙嗔道:“都怪你,我早上梳了很久的。”
她平時鮮少梳這樣繁複的發髻,足以見得她對這次春獵的重視與期待。
“怪我怪我,”梁璟自知理虧,柔聲安撫,“我這就給你把繡鸢叫進來。”
好在繡鸢手快,在抵達時已補好妝容,重新梳好發髻,将所有出門前沒簪的钗環全部簪好。
虞悅對着銅鏡左看看右看看,又蘸了些口脂輕輕點在嘴唇上,抿了抿後轉頭對梁璟輕夾眼尾,抛出一個俏皮的媚眼兒:“好看嗎?”
頭上金絲纏繞的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顫,整個人靈動鮮活,朝他偏頭而笑,笑容分外明媚。
一直注視着她的梁璟忍俊不禁,笑意更濃,毫不吝啬地誇贊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子降臨了。”
當他們出現在營地後,梁璟笑不出來了。
此時大多數人都到了,女子們正在各自的營帳前張羅布置,男子們則三三兩兩相互寒暄。他們二人一出現,變成了全場的焦點,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尤其是那群男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虞悅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梁璟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挪了挪,企圖用高大的身影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姿态親昵,垂眸對她說:“外面風大,我們先去帳子裡吧。”
虞悅在京城沒什麼認識的人,不必與他們寒暄,剛剛粗略環視一圈也沒看見爹娘和二哥,應是還沒到,便點頭同意。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營地,有沒見過虞悅的貴女小聲向同伴問詢:“那是誰啊?”
“瑞王妃你不認識,瑞王你還不認識嗎?”同伴不可置信地驚呼。
京城中還能有不認識瑞王的?那可是風雲人物,多少人沖着他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外表想嫁給他,哪怕是個纨绔子也認了,可惜人家眼高于頂誰也看不上。
不過看如今瑞王和瑞王妃親密的樣子,隻能感慨哪裡是瑞王誰也看不上,是能與之相配的人還沒出現。這二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能再般配了,誰能忍住不在心裡誇一句郎才女貌?
“嘁。”一衆感慨中出現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文安郡主偏頭看去,和敏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說上次就是她欺負你?”
“就是她,還坑了我們府上上千兩。”和敏咬牙恨聲,嫌火燒得不旺又添把柴,“她還說我沒有教養,說我狗仗人勢!”
上次賞花宴在宮裡,她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沒能狠狠出口氣。這次在遼闊的圍獵場,兇猛野獸衆多,山林險峻,難保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次,她一定要讓璟哥哥識破這個表裡不一的惡毒女人的真面目!
文安郡主眯了眯眼看向瑞王的營帳,不以為意。一個黃毛小丫頭,也就能氣氣和敏這樣年紀的小姑娘,上次賞花宴時面對裕貴妃,還不是隻能嘤嘤嘤地哭,憑借瑞王的寵愛,讓瑞王替她出頭。
她又看了看和敏,自己精心養育的,最像自己的長女,升起憐愛之心,慈愛地拍拍和敏的肩膀安撫。本是懶得和虞悅這種年輕小輩計較的,但是人家都罵到頭上了還忍讓,就不是她文安的性子了。
她從鼻腔中溢出一聲輕蔑的冷哼,也不去打聽打聽,當初她是如何做到連皇帝都對她敬上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