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宸查出衛瑾衡實屬偶然。
本來駱宸和莊堯二人沿着戲班子這邊線索正欲深查,這廂就看到下榻酒肆小二趁夜色偷偷潛走,一抓一問,這才供出了衛瑾衡差使小二趁衛瑾司沐浴時偷茶引之事。
算着衛瑾衡年紀和駱宸差不多大小,實在是因為衛家朝堂中風頭盛的是大房,生意場上又是三房出風頭,加之三房管家,二房不堪重任,隻一些閑散之事留給二房,一來二去,二房屬于是少有人知。
這寶栖樓雖是呂香芹家的不錯,但呂家也輪不上一個外嫁的女兒做主,加之衛老二的一些荒唐事,駱宸自小和衛瑾衡私交甚少,坊間都言衛瑾衡隻是衛二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駱宸隐約覺得有些蹊跷,怎麼這小二早不逃晚不逃,偏偏找了個最引人注意的時候潛走,怎麼想怎麼說不通,似乎有人安排好一般,就等駱宸過來查案,安排一個小喽啰引起他注意。
其實李酲算是第一懷疑人選,但李酲不至于專門過來放個假消息給他,隻能說明李酲也被人騙了。
将計就計會會衛瑾衡。
駱宸此刻腦子裡已經有了周密的計劃,不管真兇是誰,他都要釣上一釣。
衛瑾衡和衛瑾司二人雖被關在北鎮撫司,因着衛家這層關系,加之二人并沒有實際罪責,也算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北鎮撫司過得還算舒坦。但受些皮肉之苦是在所難免的。
駱宸踏入北鎮撫司牢獄時,原本哀嚎恸哭的犯人們突然噤聲。
在犯人們看來,如若平時痛苦求饒能換來獄卒和其他錦衣衛的片刻同情,在駱宸這隻會是更加嚴酷的審訊。
犯了錯的人,怎麼配得到同情駱宸,一向如此認為。
犯錯之人的惺惺作态更是讓人生厭。
牢房中偶爾有幾聲凄厲的叫聲,許是正在受刑之人所發出,老鼠吱吱聲不絕于耳,能聽見極瑣碎的爬蟲爬過稻草之聲。
駱宸就這樣見到了關在裡間的衛瑾司和衛瑾衡。自二人被關押以來,駱宸還沒來得及去牢獄審問,隻看了之前衮州府衙的審訊筆錄和之前的一些卷宗。
怕被兩人的口供誤了查案方向,本來也是待衮州查完之後再進行詢問。
牢房昏暗不堪,隻有偶爾透得幾分冷光在審訊之地。
衛瑾衡此刻正被綁在刑架上。
之前衛輕筱和魏清泠托他多加照顧,這照顧到遍體鱗傷也不像話,況且這事看起來另有隐情。
“沒想到和衡哥兒第一次正式相見是在我這兒腌臢之地。”駱宸坐在椅子上,光太暗看不清神情。
“早就聽說小駱大人文武雙全,今日一見,确實如同傳聞一般。”衛瑾衡雖說是受了些傷,但也淨是些皮外之傷,恐怕他是極少數在牢獄中敢用這樣的語氣和駱宸說話的了。此時的衛瑾衡還帶有一絲淡淡的笑。
衛瑾司倒是一如往常,神色自若,看不出在想什麼,但依舊眉頭微皺,但身上依舊有一股好聞的清香。
駱宸倒是見過幾次衛瑾司,之前他一般都跟随在衛巍左右,話不多,每次見有外人找衛巍,他都适時離去,很會瞅準時機。
駱宸和他的幾次照面都是禮貌點頭,回想起來,似乎他一句話也沒和駱宸說過。
駱宸不是很愛結交朋友,和一衆世家公子相聚的比較少,一般都借口北鎮撫司公務繁忙,除了一些家裡推脫不了,實在需要出席的,駱宸是能逃多遠逃多遠,自家老爺子不管事,駱宸倒是經常出席一些長輩們的活動。
無論是屈指可數的世家公子集會還是長輩們的閑談,衛瑾司和衛瑾衡都是繞不過的名字。
衛家大少爺衛瑾司算是可造之才,隻可惜不走仕途改去經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衛家二少爺倒是風趣,行事妥帖,不過年紀尚小,衛家這營生算是論資排輩怎麼都排不到他名下。
“衛二少爺,您高看了。不過我這兒倒查到了一件趣事,不知您有沒有興趣?”駱宸開了口。
“哦?牢房也能聽到趣事,為何不聽?”
“前幾日我去看了場戲,說是兄弟二人一同趕集,貨丢了錢袋子也沒保住,二人你怪我我怪你,甚至大打出手,最後才發現這貨是遺漏在了店裡忘了拿,錢袋子也落在了鋪子。二人是頂着一腦袋包,都說是對方趁自己不備,故意把東西遺漏,意欲栽贓。你猜猜最後結果是什麼?”
“兩人握手言和一起回家去了,我看話本子一般寫這些。”此刻的衛瑾司,衛瑾衡二人坐在一塊帶血的木闆上,和駱宸相對而坐。
之前駱宸差莊堯解開繩子,為他們二人備椅子,不過牢房裡椅子倒是稀罕玩意,最後隻得找到幾塊帶血的木闆,倚着刑具,便也可以坐人了。
“最後陰差陽錯,二人遇到山匪,哥哥瞎了,這弟弟嘛雙手被剁掉了。兩人反而少了口角,兄友弟恭,再也沒有傳出二人争執的事情了。”
“怎麼如此兄弟相殘的事到了小駱大人這兒倒成了一件趣事?”衛瑾衡吹吹了遮在眼前的發絲。
“本是至親,卻隻能靠兩人兩敗俱傷才能彼此信任,你說這還不算當今的趣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