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則月的電話很快打過來,沈芙禮在換上鞋,出了門,戴着耳機在校園裡聽她媽的絮絮叨叨。
“妞妞,又給我彙錢,你還有沒有生活費用啊。”
“有的。”沈芙禮走小路,安靜的聽着那邊母親的絮叨。
“什麼時候回來呀?媽媽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這周安排都滿了,沈芙禮開口,“下周吧。”
“行,下周你弟弟也回來,好久沒見着了,姐弟倆好好在一塊玩兒。”
沈芙禮笑笑,“嗯。”
剛挂掉,在食堂買了個玉米,導師就發消息來,讓她去他家。
快速啃完玉米,沈芙禮出校門搭公交過去。
到楊躍家門口,已經是晚上七點過。
師娘穆慧霞來開的門,一看見她就幫她拍了拍肩上的灰,“進組這一個月還适應吧。”
“适應,師娘。”
楊躍在書桌前,戴着眼鏡在看書。
聽見她的動靜,放了書,“芙禮,你過來。”
沈芙禮換了鞋,輕手輕腳過去,“導師。”
廚房裡炖着雞湯,飯菜香氣飄出來,穆慧霞圍着圍裙又過去忙活。
“這篇,你寫的,這個論點,實驗數據做出來了沒?”
沈芙禮咬了咬唇角,“沒,才做一半實驗。”
“你的這個思路是對的,跟我那個弟子的想法契合。”
“你見過他了吧?”鏡片下一雙眼睛仍舊銳利,楊躍看她,他屬于很有風骨的那種學者,家裡裝飾得極有書香氣息,房間裡也大都是書籍,期刊,學術著作。
沈芙禮垂了垂眼睫,沒有回答。
“你這個師兄,讀書時就混,喜歡在外面跑,我當時都擔心他畢不了業,可的确是有天分,最後的畢設和論文,觀點比國外很多頂刊都先進,留校推免機會他不要,去北京也不去,最後你也知道了。”
“你可以去看看他的論文,下次打印出來,來給我講講思路。”
他是天賦極高的人,在高中就是肆意桀骜引人注目的天之驕子。
“好。”
“行了行了,你倆别一天就聊學術了,休息休息。”穆慧霞端了菜上來。
沈芙禮也挽起袖子去廚房幫她。
楊躍嗔她,“你們婦人家懂什麼。”
“這是現在有個很好的機會,得讓芙禮抓住,這孩子脾氣和我,也是有天分的。”
“我帶這麼多年學生,還是南僑出來的學生最喜歡。”
“你也是南僑一中的啊,芙禮?”穆慧霞折菜速度很快,沈芙禮接過用清水清洗。
“是的,師娘。”
“那你該認識伽城,聽說他以前是你們學校風雲人物呢。”穆慧霞提起他來,臉上帶了笑。
她轉身問楊躍,“這孩子今天來不來?”
淘菜的動作一滞,沈芙禮靜靜的感受着水流,他沒走,可能快了吧。
楊躍在搗鼓舊收銀機,擺擺手,“不來不來。”
“以為誰成天和你一樣,閑呐,喝喝茶聽聽小曲兒。”
“你個老頭子。”穆慧霞笑嗔。
“今天叫你來,也沒什麼别的事,就一起吃個便飯。”
“好,謝謝師娘師父。”
“行,過去坐着吧,這湯我來做就行,你師父愛吃三鮮湯,有豆腐,有蘑菇,火腿你要不要?小孩都愛吃這個。”
“要。”沈芙禮彎唇一笑,眉眼彎彎的,杏眸裡有星星,“謝謝師娘。”
“來,過來。”楊躍招手讓她過去,又拉着她給她說了好些有關實驗的事,最後問了問她,“最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沈芙禮搖頭,“沒有,我感覺越來越好了師父,我現在很健康。”
“那就好。”楊躍笑,“身體好了,咱科研才有本錢。”
“以後,就讓你當我接班人。”
穆慧霞端魚上來,“知道你寶貝這個徒弟要緊,也别把當接班人這話一直挂在嘴上,把人小姑娘吓跑了。”
“唉,粵西那小子還沒回來呢,又是跑哪去了。”
剛準備打電話,就響起敲門聲,沈芙禮去開門。
楊粵西提了一瓶葡萄酒,順帶還有一瓶生抽一瓶醬油。
“讓你去買個醬油買這麼久,菜都燒好了。”穆慧霞看見他手上紅酒,語氣嗔怪起來,“買醬油就買醬油,還買什麼酒,你不怕你師父他老人家三高啊?”
楊粵西倒熟稔,“今個兒我師父生日,還不能喝點酒了,師娘你最好了。”
“好好好。”穆慧霞招手,“快來吃吧,快來吃吧。”
沈芙禮把他手裡的酒接過,輕輕叫了聲,“師兄。”
“嗯。”楊粵西撓頭,“你什麼時候到的?”
其實這些天在實驗室,倆人交集挺少的,她做完實驗就去兼職,也很少和他打招呼。
“剛剛。”
“行,你倆别聊了,快來吃,我跟你們說你師娘這魚做得一絕,快來嘗嘗。”
做的是烤魚,是南嶼這邊的特色口味,楊躍穆慧霞他們口味算清淡的了,辣椒放得少,但沈芙禮還是不習慣,吃了兩口就辣得嗆眼淚了。
穆慧霞給她遞紙巾,楊躍笑道,“你哪,跟我那個老友一樣,到榆海去咯,就成榆海人了,吃不得辣。”
“喝湯喝湯。”
電話響起,穆慧霞起身去拿過來,看了眼,遞給楊躍,一臉欣慰,“你這徒弟,還是記着你呢。”
楊躍接過,臉上抑不住的笑容,“好好好,身體好着呢。”
電話聲音開的免提,沈芙禮咬蘑菇,燙到嘴唇也不做聲。
“師父生日快樂,抱歉,我今天有事來不了。”他嗓音低沉,夾雜着低低的電流聲。
沈芙禮能想到他說這話時的溫和模樣。
“你忙你忙,就是可惜了你師娘這一桌好菜,吃不到咯。”
“改天我來,讓師娘教我幾手,我做給您吃。”
“你小子,哄人有一套。”楊躍笑得合不攏嘴,“成,什麼時候來,打個電話就行。”
楊躍又說到他送的禮,“房間裡那副字畫我是喜歡,就是太貴重了,你以後别送了,人來就行。”
書房裡那幅墨竹風骨料峭,逼真如生,是真迹。
“對了,今個兒,你師妹也在,你倆認識吧?就我今年剛收的弟子,她成績可不比你當年差,我讓他向你學習,你也得給我好好照顧啊。”
捏住筷子,沈芙禮一手扒着蝦殼,沒動作。
這句過後,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随後才聽見一聲極低的輕笑聲,似玩味,似不經心,渾然不在意般,“不必要。”
“師父您吃飯,我就不打擾。”
電話嘟的一聲挂斷。
沈芙禮看着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夜色,突然感覺胸口空落落的,好像那電流截斷的是某些未名滋生的渴望。
電話那頭,男人坐在二十七樓落地窗邊,看着樓下的江景,夜色繁華,燈火璀璨,城市像一個巨大的紙醉金迷的迷宮,在黑天裡将人吞噬。
踩着恨天高的女人婀娜前來,一襲寶石藍禮裙,大波浪長發,她撥了撥手上的戒指,低頭拿上桌上的鑽石腕表,看着半隐于暗處的男人,側臉線條鋒利,喉結凸起,西裝西褲,翹着長腿靠在沙發椅上,冷漠卻極英俊。
“Ethan,剛和誰電話?”
“下一場會議在十分鐘後。”
揉了揉眉心,他忽然覺得很沒意思,“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