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忽然,隻聽身側一陣窣窣聲響,扭頭看去,竟是一條菜花蛇緩緩爬了出來,血紅的芯子一吞一吐,駭人得緊。
殷若花“阿唷”一聲,從地上彈了起來,叫道:“不好啦!”發足奔出去幾步,心頭蓦然湧出一陣恐懼,喃喃道:“得趕緊逃命,若是她叫人來殺我們,我又不會打架,隻得讓人家一刀殺死了!”
越說,心中越是害怕,心道:“我還有大事沒做,可不能讓人家給殺啦!”
忽地嬌軀一顫,她知柳眠月亦甚是恐懼,隻覺她也是個可憐人,便出聲安慰道:“柳小姐你莫怕,我會很小心的。若遇到人家要殺我,我就往人多的地方跑。”頓了頓,叮囑道:“還有啊,你下次可不能再這般莽撞了,若是惹出禍端來,咱倆便一齊死了,我的命甭改了,你的冤屈也甭洗刷了,曉得麼?”
她話音方落,心中一輕,再無人答話,心道:“看來柳小姐是答應我了。”
臨走時,又擡頭望了一眼六角亭,見亭中一片寂靜,空無一人,自個兒去了。
黃昏,淡淡的夕陽灑在長街的青石闆上。
街上人來人往。有老人和小人,男人和女人,窮人和富人。老人正在賣菜,小人正在嬉鬧,男人正在喝酒,女人正在買胭脂,窮人正在乞讨,富人正在施舍。各種聲音有一句沒一句鑽進耳中,熱鬧猶如一夢。
殷若花走在青石闆上,肚子“咕”的叫了一聲。
她一面走,一面張望,如一條魚兒般在人群裡遊過來,竄過去。
到得一處賣燒餅的攤子前,買了塊燒餅胡亂吃了。
初來京城時,她本欲落腳客棧,但一尋思:哪有乞丐白日要錢,晚上住店的?
就好比一個人穿着金衣去挑糞,像什麼樣子?
思及此,隻得在荒廢的巷子裡搭了個窩,和那賴皮小狗當起了鄰居。
但今日撞見了那冒牌小姐,心中便害怕起來,當下便決定落腳客棧。
在街上晃了半晌,每欲進那客棧,門口的那小幺兒見她蓬頭垢面,并不等他開口,便揮揮汗巾攆她走:“沒你吃的,去!”
她心中不忿,暗暗道一句“狗眼看人低”,便兀自走了。
走在街上,忽然童心大起,暗暗地道:“素來乞丐隻有要錢的份,沒有給錢的份,我倒要看看今日是哪家客棧有此福氣,能收到乞丐給的錢,嘻嘻!”
笑完這一聲,夕陽已一寸寸暗下去,周遭光景已朦胧起來。
路過一條荒廢的巷口時,一隻手忽然伸出來,極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又極快地拽了進去。
殷若花吃了一驚,正欲大叫,已被人捂住了嘴巴。
巷子兩側是高高的牆壁,陰暗潮濕,難以視物,隻見兩三個黑影堵在巷口,絕了她的出路。這時,殷若花聞見一陣臭味,似是腳臭,又似口臭。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句話,殷若花恰好吸入他的口氣,隻覺胃裡一陣收縮,當即便要吐出來。她當下便已做了結論:這人肯定七八年沒有刷牙了,簡直比茅坑裡的臭石頭還臭,她簡直要被臭暈了!
隻聽那人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殷若花小臉蹙成一團,用一種很怪異的語氣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人道:“我知道,你是新來的小要飯的。”
殷若花眼珠一轉,說道:“我知道,那你便是這城裡的老要飯的了。”除了要飯的,還有誰這麼臭?
那人哈哈一笑:“算你狗眼識泰山。”
殷若花道:“我好好兒要我的飯,又沒得罪你們,幹麼抓我?”
那人“嘿”一聲,道:“就因為你要飯,才得罪了哥哥們。你是新來的,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但凡咱們城裡要飯的,都是圈了地,搭了夥兒的,各自在各自的地盤要飯,但你這小要飯的竟敢在我們的地盤要飯,不是作死麼?”
殷若花一愣,不曾想連要飯的也有規矩,心下一苦,幹巴巴地道:“對不住了,我原不知這是你們的地盤,我再不敢了。”
那人微微點頭,欣慰地道:“你還算識趣,我便饒你一次。但你須把這幾日的地租給交了,否則便莫怪兄弟們請你吃一頓竹筍烤肉了!”頓了頓,又道:“若你不想交租,也有第二種法子,你幹是不幹?”
殷若花道:“什麼法子?”
那人道:“你交些錢,入了咱們夥兒,此後咱們一起要飯,若有别的叫花子打了你 ,做哥哥們的自為你出頭,幹不幹?”
殷若花聞言,垂下眸子,兀自思索:“他們左右不過要錢,給了他們便是。”
思及此,便打算将身上僅有的幾個銅闆盡數交與他們。
他雖向蕭别情借了幾顆價值千金的珠子,卻從不帶在身上,隻找了個隐蔽的地兒将珠子埋起來,需要用錢時再挖出來去點當鋪換銀子,此時果真慶幸自己留了一手兒。
她正欲掏錢,忽然福至心靈,心道:“我來京城要飯三四日,從未見過有人找我麻煩,今日見了假的柳小姐一面,這些人便來找我的茬兒……”
一時疑心大起,便生出試探之心,将身上的銅闆盡數掏出來交與說話的男人,瞧他們放不放自己。若放了,自然好,若不放,必是柳小姐派來殺人滅口的了。
那乞丐數完錢,揣進兜裡,對左右使了使眼色:“算這小子識相,走罷!”
那兩人聞言,松開她左右臂。
殷若花松了口氣,卻不料其中一人忽然擡起手,以手緣為刃,便她脖子切去。
殷若花聽見風聲時,那手掌離她不過尺寸之距,她吓得雙腿一軟,身子便矮下去,卻恰恰躲過那人掌風。
隻聽那人“哎喲”一聲,罵道:“他娘的,這小子會功夫!”說着,就要将她提起來,再切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