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花燒起了火，将大鐵鍋架在竈上，一面舀水倒進鍋裡，一面道：“那我以後也叫你‘喂’麼？”

那小孩道：“姊姊叫我什麼，我就是什麼。”

殷若花停下手中動作，柔聲道：“人都是有名字的，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好麼？”

那孩子眼神一亮，面露喜意，拍手笑道：“姊姊姊姊，你願意給我起名麼？”

殷若花摸摸他的臉，笑道：“人都是有名字的，你當然也要有名字，嗯，你就叫福娃好不好？”

那孩子并未念過書，并不知這名字有何意義，隻知自己從此便有了個名字，真正像個人了，拍手笑道道：“嘻，好，我叫福娃，我叫福娃，我的名字叫福娃，福娃福娃……”

展眼次日，殷若花和福娃已從鎮上采購一堆食材回家，還給福娃買了一串糖葫蘆，一串糖人和木雕小老虎、竹節人等兒童玩物。

福娃從未見過這些物事，心中好生歡喜，一路眉花眼笑，叽叽喳喳說個不住。

到得梅花崖時，隻見一輛馬車停在崖下 ，兩名小厮打扮的男子正将數十個雕花食盒搬進船隻裡。

事畢，小厮雙手合攏于唇前，長嘯一聲，船隻便緩緩上升。殷若花看了半晌，嘀咕道：“我瞧這雪原之中什麼也沒有，哪裡可以吃飯呢，原是有人送來的，這蕭大哥做事，果然不同旁人哪！”一面贊歎，一面帶着福娃回家，燒火做飯。

今日的午飯是一碗炖得嫩嫩的雞蛋羹，一碗小炒肉，一碗蒜蓉油麥菜，一鍋豆腐鲫魚湯。

這一頓飯，對殷若花來說也是無比豐盛。昔日在人家做丫頭時，雖吃得不差，卻也不是頓頓有肉。但她對吃向來不講究，隻求填飽肚子即可，但此時身邊多了個福娃，正是長身子的年紀，實不願虧待于他。

熱菜上桌，她裝了一碗白米飯給福娃吃，又取來另裝了一份飯菜，叮囑福娃：“你乖乖吃飯，我去一趟就來。”

福娃聞言，忙跳起身來，奔過來拉住她的手，怯生生地看着她：“福娃和姊姊一道兒去！”

殷若花心知他害怕被丢下，也不再勉強，隻順他心意，道：“好罷，咱們去去就來，把飯熱一下便是了。”

福娃眼珠兒一轉，苦着臉道：“可是，被趕出梅花崖之後就再也不能回去了，否則大哥哥會生氣的！”他顯然不願意惹大哥哥生氣，一面歎氣，一面走過來，走過去，然後耷拉着腦袋，坐在椅子上，說道：“姊姊，你去罷，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回來！”

殷若花來到崖頂時，隻見那群孩兒們正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吃飯，便問：“你們的大哥哥在哪裡呢？”

孩子們紛紛擡頭瞧她，其中一個缺了牙的男童道：“大哥哥在房子裡呢！”

方說完話，忽然叫道：“小秃子，别搶我的紅燒肉！”說罷，從凳子上彈起身來，伸筷去搶肉，其他小孩見狀，紛紛站起身來，一面伸筷子去攪，一面笑嘻嘻道：“我要，我要！”“别搶，我告訴大哥哥去，說你們不聽話！”

殷若花見他們嘻嘻鬧起來，心頭一陣愉悅，微微一笑，提着食盒往着缺牙巴指的方向走去。

02

小屋前，一株紅梅開得正豔。

殷若花伸手叩門，喊道：“蕭大哥，我來啦！”

須臾，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蕭無心立在門内，淡淡地道：“什麼事？”

殷若花适才瞧見有人送飯來，又見孩子們吃得滿嘴油膩，又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嘴上并無一點油漬，不由得朝屋内瞧了瞧，隻見桌上放着一個酒壇，并無飯菜。

遂提起手中食盒，微微一晃，笑道：“我給蕭大哥送飯來啦。”

蕭無心垂下眼睫，看一眼她手中靜雅的紅木雕花食盒，搖頭，緩緩道：“ 我不餓。”

殷若花揭開盒蓋，一陣飯香瞬時撲鼻而來。

她溫聲道：“這是我自己炒的菜，若蕭大哥不餓，随便吃兩筷子就罷。” 略頓一頓，又道：“蕭大哥借錢給我修房子，小妹真真感激不盡。”

蕭無心道：“你借錢是要還的，為什麼要感謝我？”

殷若花一愣，知他不懂世俗人情，改口道：“那個……那個……總之……總之……總之蕭大哥對我好，我做的菜，你就吃一點罷！”

蕭無心看一眼飯菜，幾不可察蹙了蹙眉：“我不吃油。”

不吃油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有的人不吃辣，有的人不吃肉，個人有個人的忌口，不必強求。殷若花道：“那雞蛋羹你吃不吃？”

蕭無心順着她白嫩的指尖看去，隻見白瓷碗裡裝着嫩嫩的雞蛋羹，還撒着碎綠的蔥花，頗為好看，遂點了點頭：“吃。”

蕭無心吃了一勺雞蛋羹，雪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正要在吃第二勺 ，忽然将碗置在在桌上，二話不說向外走去。

殷若花見他行為怪異，忙轉身跟上，到得崖下雪，隻見福娃坐在屋前的雪地上發抖，咬一半的糖葫蘆已掉在地上。

他一見到殷若花，忽然爬起來，一頭紮進她懷中，抖着身子道：“姊姊，來了好多壞人 ，還帶刀呢，要殺福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