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玉雕裡竟有一個人!
準确來說,是一具屍體!
這屍體臉色蒼白如紙,似已死去多時。然他容顔依舊栩栩如生,長眉鳳目,挺鼻薄唇,無論誰看了,都不得不承認是個偏偏佳公子。
花小蝶驚得嘴巴都已能塞下一個雞蛋,隻覺後背一陣發涼,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是……”
魏舟見她身子微微發抖,握住她的手,已示安撫。
南珠公主茫然地盯着那具屍體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眼淚卻簌簌而落。他伸手去抱那屍體,說道:“離哥……你……我找了你許多年……原來……原來你就在我身邊……”她眼神空洞,臉上時喜時悲,似有癫狂之症。
蕭别情瞳孔一縮,顯然亦感震驚,上前一步,問道:“他,就是我爹?”
南珠公主仰頭看他,忽然驚呼道:“離哥……你……你還活着?”說罷,放開懷中屍體,伸手去抓蕭别情的衣角。
蕭别情微微蹙眉,提掌運氣,在她身前打了一下。南珠公主嘔出一大口鮮血來,黑衣人見狀,爬了過來,擋在南珠公主身前,一字一字道:“先殺我。”
南珠公主眼珠微轉,愣了半晌,忽然伸手扯開他的面罩,衆人又是一驚。隻見這人已有三十歲的光景,一張臉上布滿了橫橫豎豎的刀疤,竟無一塊好肌膚,隻剩下一雙灰色的眸子。
南珠公主露出一種奇極其怪異的神情,她忽然伸手重重一掌打向黑衣人,怒道:“沈夜雨,醜八怪,你給本宮滾開,滾得越遠越好!”黑衣人被打得滾了出去,卻毫無怒意,隻直勾勾盯着蕭别情,說道:“先殺我!”
南珠公主伸手抓住蕭别情衣角,哀求道:“離哥……你别理他……我讨厭這個醜八怪……你帶我走……我們離開這裡……再也不見這個醜八怪了……好不好?”
蕭别情手指一點,南珠公主便一動也不動。他行至沈夜雨身前,說道:“告訴我,我爹和我娘的事,我饒了你。”
沈夜雨道:“我不用你饒,我隻要,你饒了她。”
南珠公主怒道:“誰要你饒了,你若敢動本宮,隻教你五馬分屍!”她頓了頓,大笑道:“你若想知道你爹娘的事,我不防告訴你,他們都是我殺的!”
——往事依稀
南珠公主送給自己的及笄禮,便是逃。
她自幼失去雙親,被陛下接到宮中撫養,極盡百般寵愛。她小時候便聽說,爹爹戰死後,娘親為了替爹爹報仇,便潛入敵國皇宮,将督此一戰的統帥斬殺于卧榻之上,而娘親亦死在宮中。
她想念爹娘,雖覺得有些傷心,但更為爹娘真摯的愛情所震撼。是以,她将爹爹和娘親事迹寫成畫本子,分發給宮女太監們看,她也将自己幻想成娘親,心道:“若我遇到一個如意郎君,他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我死了,他也絕不獨活!”
但是整日價住在宮裡,這些人都一副死氣沉沉,唯唯諾諾的模樣,哪裡能遇到如意郎君?若說那禁衛軍統領呢,又是個長得亂七八糟的老頭子。
所以,她想了千百種法子,終于在燈會上甩開了跟随的侍衛,打扮成一個小叫花子的模樣,偷偷溜出了京城。
到了外面,她才發現原來山河如此秀麗,天下如此廣闊。她走過江南的煙雨,看過泰山的日出,觀過錢塘的飛潮,也賞過塞上的落日。十五年的人生裡,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美妙。
可是,她始終沒有遇到她的如意郎君。她心中的如意郎君,須要像爹爹一般武藝高強,又要像娘親那般貌美,一路上遇到那些人,不是窮酸書生,便是滿口髒話的漢子。她微有失落,卻有很快鼓起勇氣,心道:“天下這般大,人這般多,一定是我走的還不夠遠,去的地方還不夠多!”于是,她又開始走,風雨無阻。
一日,在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棧裡,她遇到一個……店小二。
那日是個雨天,她叫了一碟煮花生,一碟醬牛肉,一壺竹葉青。她一面剝花生,一面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忽然,隻見客棧裡有人動起了刀子,鍋碗瓢盆砸得稀碎。鄰桌人早已溜到角落去了,她卻還笑呵呵地看熱鬧。
那群人從屋中打到屋外,鮮血橫飛。這時,隻見一個店小二操起一把扁擔,冒雨追了出去,奮力将兩堆人隔開。其中有一人罵道:“死小子,趕緊給爺爺滾開,否則宰了你!”
隻見那店小二伸出一隻手,說道:“把鍋碗打爛了,賠錢!”
這小店的掌櫃是個幹癟老頭子,見人打架,早已躲起來了,此時見這小子竟然掄着扁擔找人家使刀子的要錢,生怕他被人家一刀砍成兩段,便從屋裡探出一個頭來,喊道:“嘿,小子,你要錢不要命啦,快回來!”
那店小二搖搖頭,指着那群大漢道:“砸爛了人家的東西,就要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