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小蝶收到一封信。
說是信,不如說是畫兒。隻因那紙上并沒有寫字,隻畫了一叢竹子,一間雅舍,兩個小人兒。
她識字不多,但一見這畫兒便懂了——董大哥邀她去竹林相會
她隻覺心下丕丕的跳将起來,略略一想,便從花梨木衣箱裡取出一套新嶄嶄的衣衫來,接着描眉塗脂,取來玫瑰水分别滴在衣襟、衣袖上,待梳妝得好了,方低着頭,悄悄兒地從角門溜出去,生怕人家看見她這模樣,笑話于她。
她到得竹屋時,董星潭已為她備了一杯甜絲絲的杏仁茶。
小小蝶見他瞧着自己,面上一燙,忙低下頭,心道:“董大哥為何盯着我看?是今天的眉毛太濃了麼?還是嘴唇抹得太紅了?亦或是玫瑰水滴得太多,熏到他了?”
今日出門時,心中對自己甚為滿意,此時經他一打量,便又覺鼻子不好,嘴巴也不好,哪裡算是仙女呢?
正兀自糾結,隻聽董星潭笑贊:“妹妹何時從醫去了?”
小小蝶一愣:“董大哥,什麼從醫?我是花小蝶呀,你莫不是記成别的妹妹了?”
董星潭笑道:“我今日受了些寒,身子頗為不适。但适才一見到妹妹,不知怎的,竟覺身子暖烘烘的,便是有小病小傷,此時也無了。你若不是大夫,怎能治得好我的病?”
小小蝶見他笑意盈盈,語音柔和,心裡隻覺似吃了兩三斤糖那樣甜,抿着嘴笑起來,紅着臉道:“董大哥,你莫打趣我了。”說罷,忙轉了話頭,說道:“董大哥喚我來,有什麼事吩咐麼?”
董星潭道:“請你來吃茶,到得晚間,還有一間要緊事同你說。”
小小蝶問:“什麼要緊事?”
董星潭微微一笑:“我們說一會子話,到得晚間便知了。”
黃昏。
已至黃昏。
小屋後有一方池塘。此時已是深秋,荷葉凋零,池塘内落滿了枯葉。夜風拂過,吹開幾片枯葉,池底便顯出一彎胧黃的月牙來。
碎石鋪就的小徑上花草雜生,兩側綠竹幽幽,隻聞木葉簌簌而落,四周景物卻已是朦胧一片,瞧不真切。
兩人并肩行至池塘前,小小蝶見池上鋪滿月光,又有董星潭相陪在側,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悸動。
她盯着池中董星潭倒影,輕聲道:“董大哥,你……”
“你”字方出口,忽覺手上一軟,他已握住了自己的手。
小小蝶一驚,聞着他身上傳來的筆墨香,心頭丕丕跳得厲害,紅着臉道:“董大哥,怎麼了?”
董星潭拂過身去,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冒犯了,妹子見諒。”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中,隻弄得她癢酥酥的,耳尖發紅發燙,霎時,腦海中響起千萬道聲音,一似小兒放炮紙,又愛又怕。
她隻覺身子一軟,輕輕閉上雙眼,任由他擺布。感覺到董星潭正溫柔地摟着自己,正要放倒在草地上,忽聽一道破風聲傳來,董星潭抱着小小蝶,身子一轉,堪堪躲開那物事,又聽林中有人“哎呀”了一聲,嗓音清脆,似是個女子。
小小蝶從溫柔鄉中回過神來,隻聽林中傳來一陣“嗆啷”“哎喲”“滾你娘”的聲音響起,似乎正在激鬥,她心下大為害怕,藏在董星潭身後,緊緊揪住他的衣袖。
隻聽林中道:“你奶奶的,要殺便殺,把你那死腳拿開!”
董星潭聞言,朝林中一拱手,朗聲道:“列為光降,必有見谕,請出來相見。”
說完,對小小蝶耳語一番,小小蝶聞言,驚呼出聲:“姊姊,你為什麼在這裡?姊夫也在嗎?”
須臾,隻聞林中簌簌聲響,走出來三個人。
一個人捂着手臂走在前方,嘴裡叽咕不停,正是那叫虎秋的,另兩人走在後面,其中一個高的扶着一個矮的,正是魏舟和花小蝶。
魏舟聽那虎秋罵得難聽,一腳揣在他臀上,虎秋向前一趴,幸被董星潭堪堪扶住,才站穩了腳。他滿臉通紅,正欲破口大罵,隻聽魏舟淡淡道:“你若我罵,那也沒什麼相幹,随你罷了。若罵我姊姊妹妹的,我割了你的舌頭。”
董星潭見狀,忙出來相勸,說道:“所謂不打不相識,諸兄莫惱,這原是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