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許久,有溫暖的水滴滴落在你的手背上,你忽然意識到這是裡梅的眼淚。
這是你第一次見到他落淚。
兩面宿傩對他來說有這麼重要嗎?你竟有些恍惚。
你看不到兩面宿傩身上的任何優點,他全然不具備任何人性的光輝,正因如此,你也就無法理解裡梅對兩面宿傩的忠誠。對你而言一切值得你去珍惜的事物,都來自于那個人。
然而此刻,你卻對裡梅說:“因為我覺得,你或許需要一個寄托。”
哪怕明知道“起死回生”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也會在觸碰到一絲泡影時心生希冀。
但你與裡梅之間最大的區别,是你正在做着有可能實現的事情。
裡梅對兩面宿傩的忠誠,是否能得到兩面宿傩的回應呢?你對這種單方面的付出,隻感到可笑。
而你和那個人之間的心情,卻是“相戀”。
因為你愛着他,所以他也愛着你,這是彼此對等而真切的感情,無比真摯。
所以即便他死去了,這份“相戀”的咒也會一直延續下去,正是因為那個人深愛着你,所以他所留下來的詛咒——深深地刻進那個家族後代骨血之中的對你的愛,才會驅使着賀茂保憲對你心生愛意。
賀茂保憲甚至願意為你違背自己内心的良知。
一切的出發點,都是那份“戀情”。
……
……
以“火解”之法實現了“成仙”的裡梅,本質上其實跟這裡所認為的“詛咒”也沒什麼區别了。
從裡梅所說的話語中,你知曉了宗師和卞夫人所培育出來的“天仙”已經完全成長起來,祂們七位一體,再加上卞夫人的力量……你隻得打消原本的念頭。
更何況,裡梅說他隻見到了“天仙大人”,并沒有見到你所描繪的年老的女人(卞夫人)或是男人(宗師)。
在你通過他得知了蓬萊的現狀之後,他對你而言便再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賀茂保憲和安倍晴明,很快便聽說了裡梅夜闖你的居所一事。
他們趕來的時候,裡梅剛剛踏入你的寝居,你覺察到他們的“氣”,打翻了手邊的矮桌——就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樣。
裡梅下意識想過來扶你,卻被一道符咒攔了下來,下一刻你便被賀茂保憲緊緊地抱住,他問你是否受傷。
你搖了搖頭,并未說話。
裡梅被逼退離開,待到你擡起臉時,安倍晴明也已經回來了。
保憲和晴明會認為是裡梅想要來報複你,裡梅則會将保憲和晴明他們視作敵人,誰也不會怪責于你,你低垂着腦袋,将神情隐沒于賀茂保憲懷中。
賀茂保憲憂心你在外會有危險,想将你重新接回賀茂家,可你卻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就像是在顧慮着什麼。
所以在賀茂保憲的請求下,你住進了安倍晴明的府邸。
這一結果也在你的料想之中。
然而其中,卻也有你未能預測到的變數。那就是安倍晴明。
他的眼睛時常會令你産生片刻的失神。
“您在注視着誰呢?”
安倍晴明晴明這麼問你的時候,你則是告訴他:“你。”
“我?”
“隻有你,晴明。”
你以笃定的口吻如是說着,但安倍晴明卻隻是維持着那似有若無的笑意。
這令你愈發感到他們之間的相似。
安倍晴明也看穿了你的謊言,可他同樣不戳穿你,而是以微笑的面貌注視着你。
直到你問他:“你覺得我在注視着誰?”
他同你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安倍晴明才剛修習陰陽術不久,因為你與那個人成婚了,所以他也跟随老師賀茂忠行前往賀茂家祝賀。
勾起了那時候的回憶,你的神色也稍稍柔和下來。
安倍晴明說:“倘若你方才也是這樣的神情,那麼我或許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你頓時理解到他話語中的含義。
“很明顯嗎?”
安倍晴明點點頭:“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這也隻是對他而言,你說:“保憲就不會這麼想。”
“那是因為他被「咒」蒙蔽了雙眼。”安倍晴明如是說。
你注視着安倍晴明的眼睛,注視着他的臉,他和那個人實在過于相像。
賀茂保憲被咒蒙蔽,你被安倍晴明與那個人過于相似的部分蒙蔽……
“那麼你呢?”你問他,“你會被什麼蒙蔽雙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