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先把那大盒子拎過來。
“我上上個月問過梁晨曦,他說這雙鞋你應該會喜歡,所以一發售我就定下來了,你看看。”
蔣誦接過,扪心而問他并不清楚該如何給予關心一個合适妥當的表現,他從未這樣中規中矩地接收過來自他人的禮物。
他心情不錯,鞋也不錯,可他做不到展露驚訝欣喜的神色,意識到這點,蔣誦恍覺虧欠,在說辭上下了心思:“這還怕我不喜歡?”
“總得有一個你喜歡的。”關心笑笑,放倒行李箱。
大大小小的彩色盒子放在裡面。
蔣誦不想她一個人忙活,把書桌全清了,拖兩人中間,再将行李箱放桌上攤開,“坐着。”
“你力氣挺大的。”關心坐回他的電競椅上,看着蔣誦坐回床邊。
蔣誦挑眉,她什麼時候能改改随時随地誇人的毛病。
“不然怎麼打架。”
“打架也不光榮。”關心挑出一個盒子讓他拆。
是個橫向的風鈴,木制的橫杆下垂下八條穿了各種樹葉花朵的透明标本。
“你肯定怕吵,這個挂牆上做裝飾品,不會響的。”
“哪買的,這麼醜。”蔣誦不覺得她審美有問題,隻是不解于她為什麼買了個這麼醜東西。
醜樹葉,醜花,挂牆上辟邪嗎?
“醜?”關心無比滿意自己的手藝,“你有沒有品味,我做的就是這個風格。”
“你做的?”
“嗯。”
“挺好,挂上吧。”蔣誦起身尋找合适的位置,最後挂在門後。
“我媽媽想要我都沒給。”關心又從行李箱抱出一個。
蔣誦決定謹言慎行。
每拆一個他都給予最誠摯的評價,有不少她自己做的‘手工藝品’,挺好看,例如那瓶紮染的花。
不少奇思妙想的玩意兒,比如她買的一沓彩票說讓他刮,送他一個成為富豪的機會
關心靜靜地看他拆,蔣誦很給面子,至少沒在他臉上看出一絲不喜。
“最後一個了。”她按住盒子,身體前傾,“這個我做得最認真,你去關個燈吧。”
孤男寡女,别關燈的比較好吧,蔣誦:“不關不行?”
“不關怎麼看光?”
有光啊,有光就行。
蔣誦把開關按下去,又被關心驅使着把窗簾拉緊。
關心睜眼适應了片刻:“你坐下來了沒?”
蔣誦:“嗯。”
關心按開按鈕,輕聲說道:“快看。”
是個水晶球。
球形的玻璃裡面是個站着讀書的小子,洋洋灑灑掉落的是亮晶晶的雪花小閃片。
黑暗裡關心的聲音格外清晰,她的食指停留在水晶球的球面:“這是你。”
“生日快樂,蔣誦。”
她說裡面那個醜小子是他。
“你找打?”蔣誦透過微暗的光望向她。
“我能力就到這了,神似,你能懂我嗎?你看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牛仔褲,我第一次見你你就穿這樣。”
蔣誦勉強接受她的論調:“手裡拿的什麼玩意兒。”
關心:“書啊,你不是叫蔣誦,所以你在讀書。”
什麼可笑的言論,蔣誦不禁失笑,人好玩,做的東西也好玩。
他其實想偏頭再看看關心,眼睛肯定很亮,但沒敢這麼做,怕露餡。
“挺好,當個夜燈不錯。”
燈和窗簾被拉開,蔣誦收拾了一桌紙盒。
“我幫你我幫你。”她殷勤得過分。
一切恢複原狀。
看似陷入安靜,蔣誦卻從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找出些許求誇獎的激動來。
下一秒,房間響起她輕柔的聲音。
“其實我還有。”關心神神秘秘地将平安符從口袋裡拿出來。
然後滑着他的椅子唰一下來到蔣誦跟前,飛快用雙手捏着平安符的一角展示在蔣誦面前:“當當當當。”
她笑得很開心。
“平安。”蔣誦緩緩讀出上面兩個字。
一個還沒他手指頭長的紅袋子,裡面恐怕也沒東西。
“你做的?”
“我上山替你求的。”
他總算直視關心的眼睛。
以為他不信,關心着急為自己正名:“你不信?真是我爬上山頂求來的,還開了光的。”
蔣誦:“腿不疼?”
關心點頭,實話實說:“疼了兩天。”
蔣誦:“怎麼還迷信?”
“信則有,留着也沒壞處。”關心把平安符放他手裡。
蔣誦捏了捏,這麼一小破玩意兒也值得她呼哧帶喘地去爬山,還是專門給他求的。
無聲的沉默。
關心問:“你怎麼不說話?”
蔣誦配合說:“你想聽什麼,趁我心情好,想聽哪句都能給你說。”
關心抿抿嘴,遲疑片刻道:“那我有話要說,前段時間我就在想,我給夏婵他們每一個人都送了禮物。”
她悄悄摳手,吐露心聲:“但是隻有你沒有,因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你好像什麼都不缺。”
“我怕你會覺得我故意忽略你,明明你對我那麼好,我最應該給你送東西。”
在她一頓十分突兀的叽裡咕噜裡,蔣誦緩緩直起身子,心裡打鼓,她在說什麼,念詩?
瞧着還挺愧疚。
沒必要,真沒必要,他有時候都想譴責自己哄騙她那麼多次。
“有些話放心裡得了,這你也跟我說?”蔣誦不是怪她不該說,而是他不會回答,他常常覺得自己招架不住關心突如其來的哪怕一個字。
活像個百發百中的釣王。
關心:“我不說我怕你誤會。”
“誤會個屁,欠我那麼多頓還沒還,想賴?”
“不賴,那我其實還有個禮物。”她笑出來,變魔術似的把地址發給蔣誦,随即從兜裡掏出一把鑰匙,“你可以随便去,那裡可以休息還能看風景。”
這姑娘今天着魔了還是怎麼着?變戲法啊什麼都送。
蔣誦:“你腦子在外面凍傻了是嗎?”
“這就是一個喝茶吃點心的地方,你去那吃東西還得付錢,你想什麼呢!”
靜默一秒。
“嗯。”蔣誦收下關心手上的鑰匙,“什麼時候能去?”
關心:“初八之後。”
除夕那天。
關心一家在林叔的家裡過年。
晚上她在房間和夏婵視頻。
說起來也不是單獨和夏婵視頻,八個人的群,現在隻有她和夏婵在說話。
十來分鐘後秋暖,甯盛風,尤澤霖,梁晨曦,段嘯,蔣誦陸續接通,也不聊什麼。
段嘯:“卡死了!梁狗跟婵姐在一塊還搞倆手機視什麼頻!下一個!”
梁晨曦把腦袋湊夏婵的視頻裡:“大過年的喊什麼喊,你爹壓歲錢給少了?”
段嘯:“拜關心所賜,在這段家,哥還是祖宗級人物。”
秋暖:“德行。”
八個人各幹各事,偶爾聊兩句搭個腔。
關心随便翻翻書,手機立在一邊有點催眠。
尤澤霖段嘯甯盛風早挂斷玩遊戲去了。
隻剩蔣誦一個人,他手機沒對着臉,從頭到尾沒一個字。
秋暖是懶得挂視頻,自己在那畫畫。
夏婵跟梁晨曦嘀嘀咕咕聊起來。
突然,蔣誦聲音響起來。
“把關心叫起來。”
秋暖一愣,以為幻聽了。
結果真是蔣誦的聲音。
叫關心幹嘛?秋暖看視頻一眼,原來關心趴桌上睡着了,就露個胳膊也能猜出來是睡着了?
這得有多關注?
夏婵跟梁晨曦耳朵聾了一樣,這責任不落在她肩上落誰肩上。
秋暖喊了幾聲:“關心!關心!”
“嗯?”關心緩了一會才回話,睡眼朦胧道,“我睡着了。”
“别着涼了,你回床上睡去。”秋暖提醒她。
“好,那我挂了,晚安。”
秋暖點頭,她一個畫畫的,眼睛保護得很好,絕對不會看岔,關心視頻挂斷的同時,蔣誦的視頻框也消失了。
幹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