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我跟在大瓶子身後追過去,眼看着她翻身上馬一路超速行駛。等我策腿奔騰一路追到永安侯府的時候胯骨軸以下部位全部散了架,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平王府的座駕現在正拴在侯府門口,我就這麼坐在地上等啊等,直到天快黑大瓶子才出來。
我站起身,跟她隔着一條馬路瞅了瞅。大瓶子啥都沒說,隻瞪了我一眼,然後騎着馬回去了。
啥都沒說是好事,看樣子宋硯福大命大一切平安。
大瓶子走後,侯府大門裡頭慢悠悠出現了一個劉老太太。我趁她關上大門前沖了過去,筆直地站到台階下:“大娘!我小姚,你還記得我嗎!”
老太太眯眼看着我:“呀,小姚公子!記得記得!”
本來我的打算是進去跟宋硯當面承認錯誤,然後讓他提出解決方案。但是等我真正到了宋硯家跟前的時候,我這腿又不聽使喚了。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慫。
于是我折個中:“大娘,我聽說宋硯這兩天不太好,我想問問你他現在咋樣了,有沒有啥我能幫上忙的。”
“唉,也不知道侯爺他是遇到了什麼事。小姚公子你是個好人,這事我就不瞞着你了,”老太太一臉愁容歎氣不止,“陛下壽宴那晚他沒回侯府,直到第二天清早人才回來,可是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怎麼跟他說話都不理。前兩天倒是沒什麼聲音,不吃也不喝,像是一直在睡覺,今天突然就開始摔東西,還拿刀亂砍,直到平王來才勸住……雖然說我們當下人的不該亂問,但是侯爺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我實在是擔心得不得了。姚公子,你說,是不是有壞人欺負我家侯爺了?”
“有平王在,沒人敢欺負侯爺。大娘你别擔心,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我沒敢承認其實欺負了宋硯的那個壞人混蛋老畜牲其實就是我本人,“那侯爺他現在……怎麼樣?”
老太太道:“吃了一點兒東西,已經睡下了。平王說一會兒他讓人送些藥過來,讓我把東西放在門口,不能進去打擾。公子要是想探望侯爺的話,可能得過一陣子再來了。”
“那行,我過幾天再來,大娘你也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在袖子裡摸了個遍,掏出把碎銀子塞到了老太太手裡,“今天來得急身上沒幾個錢,大娘您先收着,算我一點兒心意。另外還要麻煩您别跟侯爺說我來過,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拜托了。”
老太太一頭霧水地瞅瞅我,我沒再多說,跟她擺擺手,一溜煙跑了。
(98)
之後連着好幾天無事發生,大瓶子沒來罵我,宋硯也沒來砍我。當然我也沒有臉皮去找他倆,隻能自己悶在家裡,吃吃飯看看天。白天的時候倒是好過,糟心的是天黑後,天一黑,我就開始草木皆硯,總覺得哪片黑影裡會冷不丁蹿出來一個拎着大刀的宋侯爺。等好不容易熬到了睡着,我的夢裡又開始閃現那天晚上我倆的近身肉搏畫面,弄得我的小良心一揪一揪地疼。
又是一天夜裡,我趴在桌子上捏蠟油。房門外頭響了兩聲後,姚鈞端着個瓷碗走了進來。
我大概猜到了他為啥來:“大哥?你這是拿的啥?”
“看你這幾天睡得不好,給你熱了牛乳,趁熱喝了,”姚鈞放下碗,坐到了我旁邊,“我知道你有心事,怕你一直想不通,于是過來看看。”
我長歎一口氣:“實話告訴你,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姚鈞道:“知道錯了,改就是。”
我說:“不是所有的錯都有機會改,就好比人死不能複生,我殺了一個人,殺完之後後悔了,你說說這有什麼用?”
姚鈞:“你也可以反過來想,隻要沒到殺了人的地步,所有的錯誤就還有可能挽回,一切仍有轉機。”
我搖頭:“挽回不了,這事跟殺人沒區别。”
他說:“你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
我品品知心大哥姚鈞這話,再瞅瞅他:“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了點兒啥?”
“阿發都跟我說了,”姚鈞非常心安理得地把阿大嘴賣了出來,“四月十六那天你在宮裡,我想,有時間跟你單獨相處的人……應該隻有永安侯吧。”
“……”
我的良心又雙叒叕開始抽搐,初步判斷是罹患宋硯ptsd了。
我捂住半邊老臉:“說多了都是借口,這事咋發生的我不想再提了,我現在隻愁該咋解決,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姚鈞認真地看着我:“我倒是覺得,此事的起因值得你一提。”
“成年人喝多了那點兒事有啥好提的,”我忽然想起來我們一家跟宋硯吃飯的那一次,姚鈞也是逮着我倆的事不放,“大哥難不成你這回是想白嫖海棠文?”
姚鈞失笑:“我不是讓你跟我提,是讓你跟自己提。既然犯了錯,就該弄明白為何會犯錯,錯又在何處,等你想明白了,這錯該如何彌補的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我真誠發問:“那要是一直想不明白呢?”
“不會的,除非你是在逃避責任自欺欺人,不想讓自己想明白,”姚鈞伸手在我的頭頂摸了一把,“還有,在你明白之前,最起碼應該先給人家一個道歉,躲着不見也是對人家的傷害,這不對。”
我想了想,的确是這麼個理。欺負完人後扔下個扇子就走人,過去了好幾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看我自己是慫,宋硯看就是不摻任何雜質的純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