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淺無語起來,臉也悄悄的紅透:“林書仁,你别得寸進尺!”
兄妹倆人算得上是冤家了,也隻有在他這兒才能見到這樣生動的林書淺。江瀾端着飯站在兩人身後,突然的笑着開口道:“什麼羅曼蒂克啊?”
這一下将兩人都吓了一跳,林書淺有些欣喜的看她:“江瀾!你怎麼在這啊?”
江瀾笑着走到她身邊坐下:“怎麼,隻許你們在這聊羅曼蒂克,不許我在這吃飯啊?”
林書淺的臉又漸漸生上紅意,她一巴掌拍打在江瀾身上,将一塊窩頭塞到她嘴裡:“沒……沒什麼羅曼蒂克,快吃吧你!”
林書淺自然欣喜她的到來,可身旁的林書仁卻對她上下掃視起來。趁着林書淺去打湯的功夫,林書仁啧了一聲:“你還是挺閑呐,有功夫跑到這來吃飯。追女人追到這個份上,真是别出心裁~”
江瀾被他這露骨的話語說的虎軀一震,猛烈的咳了起來,臉都漲得通紅。她雖對此無所謂,可林書淺畢竟是這個時代下成長起來的女孩子。江瀾隻好忍着癢意,小聲服軟道:“我說林大主任,您就放過我吧。這午飯時間我都不出現,反而叫書淺懷疑,那不是更不值當了嗎。”
林書仁剛想怼她幾句,妹妹便端着湯碗走了回來,她将其中一碗端到林書仁跟前,又将另一碗遞給江瀾:“慢點,喝些湯順順。”
林書淺坐在兩人中間,叫他倆都不好再說些什麼,紛紛停了嘴,端正吃了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忙忙碌碌着小半個月便又悄悄溜走,轉眼到了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衛竟然公開投敵叛國。
國民政府高級領導人的此舉遭到了全國人民的唾罵,可漢奸走狗們卻仿佛迎來了第二春:汪主席的曲線救國,乃是和平大業!
異動分子肆無忌憚起來,江瀾便也下了狠手。她眉眼一沉,樣子十分冷冽,許久不見她這般強硬,趙本安的頭上竟然冒出了點點細汗:“本安,不管是姓秦的還是其他人,隻要他們意圖叛逃,就地槍決,格殺勿論!”
趙本安領了命令,有些呆滞的點了點頭。他剛要出門,江瀾便叫停了他。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慢慢走到趙本安跟前:“怎麼,害怕了?”
趙本安搖搖頭,慢慢沉靜起來:“是他們該死,怪不得别人。”
江瀾呵呵一笑:“我是說,怕我?”
趙本安吞了口口水:“處座,您說過,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犯罪。我是您的兄弟,不是您的敵人。”
江瀾滿意的點點頭,趙本安的成長令她感覺欣慰,她拍拍他肩膀:“去做吧,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着。”
趙本安笑着點點頭,堅定的邁着步子走了出去。
江瀾看着他的背影,坐回椅子上又考慮起來,既然她不便久留山城,不如放權給趙本安,自己垂簾聽政。要是秦昉算得上人才,就把他調回來給趙本安當副手,倒也不成問題。
趙剛剛出去,宋冷又殺了進來:“處座,姓秦的和東瀛軍駐上海龍華警備司令部參謀長小圓和四郎接觸上了,我懷疑他有可能洩密。”
江瀾罵了句髒話,卻沒有太過震驚,自從馬當一事後,她便對這些投機分子心知肚明。
她冷冷的,抓起辦公桌上帽子站了起來:“我親自帶隊,秘密抓捕,你去盯好那個東瀛人,不要驚動他。”
軍統說做便做,但秦目才不愧是行伍出身,對周邊殺氣甚為敏感,江瀾坐在車上,閉目養神,手下人不斷的接近卻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軍統的人不想将事情鬧大,畏手畏腳,這倒給了秦目才逃跑的機會。江瀾冷笑一聲:“王隊長,讓你的人把他往巷子裡趕,一定要注意隐蔽。”
隊長接了命令,馬上将周圍圍了起來,逼得秦目才隻得往巷子中跑去。江瀾見狀,立刻告訴司機:“把車開到另一邊出口。”
秦目才在巷子中跑的飛快,可很快他就發現,這巷子竟然是個直腸子,直來直回,再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他到底不是山城人,對此地了解太少,江瀾下了車,在巷子口守株待兔。
狹窄的巷子很快就要走到盡頭,秦目才心中惶恐的感覺卻比之前更甚,仿佛出口處有個龐然大物能一口将他吞掉一般。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沒辦法了,他隻能放手一搏。狠狠撚了撚腳底,秦目才借力便要登上旁邊高牆。隻是身後一個拄着拐的老乞丐卻突然用拐棍勾住他的腳掌,硬是将他扯了下來。
牆壁不矮,這一下将他狠狠摔倒在地,身後追趕着的軍統衆人快速将他蒙了面拷了起來。
江瀾踱着步子走進巷子裡,乞丐剛要離開,一幫特工卻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人轉了回頭,徑直走向江瀾,蒼老的聲音響起:“長官這是什麼意思?”
江瀾見他這幅打扮,調笑起來:“老人家的拐杖還能當鈎子使,我手底下人沒見過您這般厲害,想請您回局裡學習學習。”
幾個特工走上前來,将他破帽子摘下,反手便要把他壓住,江瀾卻突然制止了他們:“住手,你們先把人帶回局裡,直接送到我辦公室。”
那老頭拍拍身上灰塵,拿起拐棍和帽子便要離開。手s槍子彈上膛的聲音卻在背後響起,他停了腳步,轉回頭來,哪還有半點滄桑感:“你個瓜娃子,還想斃了老子不成!?”
江瀾哈哈笑起來:“老人家,您這聲音聽起來可不算老嘛!”
那人被江瀾逼急,舉起拐棍便要抽打,剛剛還滿面笑容的江瀾卻突然折了他手臂,将他狠狠壓在牆上。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槍已經頂在了他的頭顱上。
江瀾啧了一聲:“赤黨?”
那人似乎沒想到江瀾的身手這樣可怕,更沒想到她立刻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隻好梗住脖子,操一口地道的重慶話:“你個龜孫孫,不對小鬼子使勁,就知道殘害我們,今兒天算老子倒黴,有種的你就沖老子腦殼上打!”
邊說着,他便将頭使勁頂在江瀾手槍上。這倒讓江瀾有些哭笑不得,她松了手,将他放開:“行了,我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快走吧,我沒種沖你腦殼子上打。”
那人聽了這話,眼神瞟了江瀾一眼,趕忙撿起物件來,冷哼一聲,先是一步三回頭,而後小跑着快速離開了。
江瀾收了臉上笑意,趕回軍統局的她又是一副神鬼莫近的樣子。椅子上的秦目才本就坐立難安,此時聽到門外沉重的腳步聲,更是四肢發抖。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江瀾看着凳子上男人,徑直走向了他:“秦先生,我們是老朋友了。”
她的手重重落在秦目才的肩上,讓後者抖得更重了:“你是誰?我不記得我認識你。”
江瀾輕蔑的笑了一聲,湊到他耳邊,卻沒摘下他的頭套:“馬當要塞,秦先生忘了?”
秦目才一聽她的語氣,腦海中立刻回想起結業典禮上被那個神秘人威脅的事情來。同樣的氣場,同樣的語氣,他清楚的知道,是那位神秘的軍統要員來了:“你……你究竟是誰?”
江瀾笑的聲音低沉,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魅:“我記得,在馬當要塞我就給過你一次機會,是你自己沒把握住。”
說着,她便将手s槍上了膛。有些清脆的聲音在秦目才聽來卻好像是奪命的舞姬,步步殺招。他冷汗冒了出來,一下子跪在江瀾跟前,雖是戴着頭套,卻還是精準的用手攬上她的軍褲:“長官,長官,我求求您,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求求您了!求求您……”
他的手顫抖的好像得了帕金森,臉上也是鼻涕一把淚一把,說的那叫一個感人肺腑。可江瀾仿佛毫不在乎是的,手中槍支卻慢慢頂上了他的腦袋。
秦目才渾身一震,開始撲通撲通磕起響頭來:“長官,我有話要說,我要重要的情報要向您報告!”
這才是江瀾想要的東西,她滿意的微笑起來,緩聲說道:“這才對嗎,站起來說。”
秦目才仿佛沒聽見似的,還在磕着頭,跪在地上一步也不肯動。
江瀾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住,她猛的出聲恐吓道:“站起來!”
秦目才又被她這聲音中涵蓋着的巨大殺意覆住,像個軟腳蝦一樣爬了起來,渾身抖個不停的站在江瀾跟前。
江瀾的耐性已經消耗殆盡,她冰冷的眼神掃視過秦目才的全身,仿佛在看一具早沒了呼吸的屍體:“說,你和東瀛人都談了些什麼?”
秦目才軟着手腳:“小圓……小圓和四郎問我要作戰布置,是……是關于第三戰區接下來的反攻計劃的。小圓說隻要我能搞到計劃,就……就給我五千大洋。”
江瀾咬牙切齒,她手中握着的槍狠狠的頂着秦目才,因有些控制不住而發起抖來:“你個王八蛋,我真想一槍崩了你!怕死你當tm什麼兵!”
秦目才又跪在了地上,嚎啕起來:“我隻是想搞點錢去國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江瀾冷冷的看着他,長呼出一口氣,将他從地下扯到了椅子上:“不想死,就按我說的做。”
秦目才趕緊點頭,坐在凳子上像個鹌鹑一般。
江瀾右手捏着他的肩膀,緩緩開口道:“機密文件交給小圓了嗎?”
秦目才将頭搖的如同撥浪鼓:“沒有沒有,這東西哪是這麼好拿的,小圓現在給了我一千大洋的定金,我們約好了事成之後再付全款。”
江瀾撇了他一眼,命人将他看住,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
樓下司機已經等候多時了,江瀾徑直上了車:“去戴公館。”
戴笠最近有些火大,汪精衛一事令他在校長跟前有些擡不起頭來,聽說江瀾到來,他依然面色不虞:“什麼事?”
江瀾走到戴笠身邊:“老闆,我們密捕了總部一個名為秦目才參謀,此人與上海龍華警備司令部的小圓和四郎已經秘密達成協議,以第三戰區的作戰計劃換取五千大洋。”
戴笠的面色更加陰沉,他站起身來:“你不要告訴我,東瀛人已經獲取了我們第三戰區的作戰安排。”
江瀾笑了笑:“老闆,我們的人動作很及時,秦目才沒有傳遞出任何東西。我是想,我們是否聯系二廳,請他們的參謀一起僞造一份關于三戰區的情報,以配合第三戰區即将進行的反攻計劃。”
戴笠聞此終于放下心來,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笑意:“好!江瀾,你做的好啊!我馬上禀報校長,你現在立刻去找林書仁,二廳的事我們不便插手,隻能請他出手協助。”
一接到江瀾的電話,林書仁馬不停蹄的趕向國防部二廳,來的路上,趙本安将秦目才的事通通告知于他,林書仁皺起眉頭來:“好,這事我知道了,請你們江處長放心。”
林書仁的動作極快,這天淩晨一點,趙本安拿了這圖徑直趕往江瀾辦公室,眯了沒多久的江瀾裹着被子站起身來:“本安,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我想,秦目才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另外告訴宋冷,小圓和四郎那邊一定要盯緊了。”
趙本安點頭:“好,我這就去做。”
他走到門口,卻又有些猶豫的折返回來:“處座,秦目才的老婆孩子現在在我手裡,是不是……”
江瀾呵呵的笑起來:“本安,把能利用上的握在自己手裡,你做的很對。這是秦目才自找的,與我們無關。”
五天後,小圓和四郎心情美妙的帶着一份“重大情報”趕赴上海:“司令官閣下,這是敵軍第三戰區部隊的位置和其準備進攻方向,請您查閱!”
他雙手将情報遞上,這讓松井石根十分欣喜,他從抽屜中摸出一副眼鏡,小心翼翼的架在耳朵上,拿着放大鏡仔細觀摩起油紙包着的情報來。
沒一會兒,他有些高興的點點頭:“小圓君,你做的很好。等我們的部隊将這些支s那人紛紛絞碎,我會向天s皇陛下申請對你的嘉獎的!”
小圓和四郎用力的鞠躬:“謝謝司令官閣下!”
這份情報交到了華東派遣軍參謀本部手中,經他們核實,确認情報無誤,松井石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宜早不宜遲,馬上就要到華國人的新年了,他們無心作戰,此時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底下無數軍官們立刻站起身來,鞠躬稱是。
東瀛人以為自己占盡了先機,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立刻組織動員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三戰區發動猛烈的進攻。
接連幾日,華國守軍幾乎是潰不成軍,松井石根大笑起來:“小圓君,你的情報簡直是太準确了!我一定會在天s皇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整個華東派遣軍洋洋得意,第十六師團坂本聯隊更是沾沾自喜,孤軍深入。
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第三戰區早就準備好了此戰,軍統局準确的情報給了顧祝同極大的便利:“再讓他們嚣張幾天,等坂本徹底進入我們的包圍圈,就把口袋紮緊,叫他們有來無回!”
幾天後,華東派遣軍參謀長清水十三匆匆趕到司令部,松井石根見到他,開心的站起來:“清水君,是不是前線又傳來了什麼好消息?”
清水十三有些難以啟齒,他将手中報告交給松井:“司令官閣下,還是您自己看吧!”
松井石根的笑容在打開報告的那一刻便凝滞在了臉上,他的臉上陰晴不定:“清水君,請把小圓君帶過來。”
小圓和四郎趾高氣揚的進了他的辦公室,看着松井手中的報告,他十分欣喜道:“司令官閣下,看來坂本大佐已經在前線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天s皇陛下一定會對您大加贊賞的,小圓提前恭喜司令官閣下了!”
他臉上還洋溢着怎麼也掩蓋不掉的喜悅,松井石根的臉卻快成了焦褐色,他猛的站起身來,推翻了一桌子物品:“八嘎!被支s那人騙了都不知道,你這個廢物!”
小圓和四郎有些疑惑的擡起頭來,松井石根氣的手指發抖,他從辦公室抽屜裡掏出槍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小圓,南部十四式清空彈夾,将他打死在了自己屋中。
小圓和四郎睜大着眼睛,死的不明不白。他的鮮血濺了松井石根一臉,也将整個報告染紅。
短短幾天時間,坂本聯隊全軍覆沒,這對于松井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他心中怒火怎麼也擋不住,不用想他便知道,一定是可惡的軍統,這些打不死的臭蟲又壞了他的好事!
松井石根心知不可再打下去了,他立刻命令清水十三道:“把十六師團撤回來,我們必須及時止損!”
這場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第三戰區在新年前打了個勝仗,全殲坂本支隊,這無疑給深淵中苦苦掙紮的華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希望。
趙本安走的如同風火輪,幾步便趕到江瀾屋子裡:“處座,第三戰區大捷!”
他眼中的光亮怎麼也掩蓋不住,這是他趙本安親自參與的戰鬥,雖沒在戰場上厮殺,但他們無疑立下了汗馬功勞。
江瀾猛的坐在椅子上,她有些恍惚,也有些愣神,她已經多久沒聽到大捷這個詞了?
從1932至今,人民軍一退再退,成十萬百萬的軍隊也抵擋不住東瀛人的攻勢,一個農業國和一個準工業國之間的巨大鴻溝,是靠多少人命才堪堪填平?
江瀾的鼻子有些發酸,她太知道這勝利有多麼來之不易了。
沒過一會兒,整個軍統局上上下下全部得知了這個好消息,連一向沉靜的唐棟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打開辦公室的窗子,陽光從四面八方透下來,将皚皚白雪照的熠熠生輝。他想,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