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八年年末,一戰區率先動手,得了個頭彩,冬季攻勢正式打響。
十二月十二日,軍令部一聲令下,三戰區和五戰區開始全面進攻,由于桂南會戰的進行,九戰區的主力第五軍奉命馳援,導緻原本應配合作戰的第九戰區啞了火,隻能在周邊打點不痛不癢的伏擊戰。
宋冷匆匆趕來:“師座、參座,剛剛接到消息,68軍被委員長直接派往九戰區接替第五軍了,由湯恩伯軍團代替劉汝明部隊防務。”
江瀾一頭黑線:“不出意料,臨了臨了的總要來這麼一下子,又得跟這位逃跑将軍對上了。”
林書淺安慰道:“算了,委員長親自安排的,哪裡由你我決定呢?我已經喊了幾個旅長,咱們還是先開會吧。”
兩人率先進了指揮所,等五個旅長趕到,林書淺寒暄幾句,便開門見山,手中指揮棒向牆上地圖指去:
“大家來看地圖,112旅渡過襄河後立即趕往鐘祥以南布置防線,縱深十五公裡;113旅在羅家坡以東的方家大包山腰處挖防禦工事;114旅先在羅家坡藏起來,派一個營吸引東瀛軍火力,把他們往方家大包上引。”
“獨立第26旅渡河後在長壽店一帶建立工事,縱深二十公裡;騎兵第十三旅和獨立旅特務營暫留師部待命。”
她左右環視:“各位旅長還有什麼問題嗎?”
113旅的範旅長頗不服氣的開口道:“方家大包是戰略要地,這麼陡的地方,為什麼不在山頂上建工事?”
“方家大包位于106高地,東瀛軍的火炮可以在十三公裡外精準覆蓋,加上他們的飛機和迫擊炮,難道你想要你的士兵白白挨炸嗎?”
“可是陣地曆來都放在最高處,從沒聽說有你這麼個打法的。”
林書淺直直向他看去:“委員長整訓部隊講的話莫非你已經忘了?正面戰場的攻勢不能囿于過去,要學會變通。”
範旅長啞了火,114旅趙旅長又道:“那羅家坡呢?此地地勢相對方家大包低了很多,我們在這躲藏,難道和小鬼子拼個你來我往?依我看,114旅不如同樣放到陡坡上,我們以高對低,殺他個措手不及!”
江瀾歎了口氣,她指着地圖開口:“小鬼子的坦克說白了就是鐵皮車,平地上搞步坦協同我們當然打不過,可要是一旦上了這陡坡,坦克履帶轉不動,定然就卡在半當間。此時我們山腰建立的工事就能發揮作用。隻要小鬼子撐不住,就會被我們趕到山腳下,羅家坡相對山腳的地勢仍然高出一截,你們兩個旅兩頭夾擊,就能全殲這群小鬼子。”
範、趙兩人細細看着地圖,同時擡頭看對方一眼,都被她這大膽的想法驚到了。112旅的黃旅長更是直言:“師座,您這主意确實好,可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江瀾笑了笑,揮揮手,宋冷立刻派人搬來一個大箱子,士兵動手将其撬開,三個旅長湊近,掀了油紙布,黃旅長從中拿出一把锃亮的長槍,驚歎道:“我的親娘哎,湯姆遜沖鋒槍?”
典寅也傻了眼:“師座,您這次又是從哪搞來這槍的?”
江瀾壞兮兮道:“你以為我和你們林參座是去山城吃幹飯的?三百支湯姆遜,都在外頭箱子裡,你們三個旅一個旅一百支,怎麼裝備你們自己說了算。”
黃、範、趙三人仍不敢相信:“師座,這……這真是給我們的?”
江瀾十分肯定的點頭:“不用給我省子彈,我隻有一個要求,必須吃下我們的對手,怎麼樣,有信心嗎?”
“有!”三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林書淺側看江瀾一眼,對衆人吩咐道:“記住你們的任務,112旅和獨立旅務必牽制佐佐木旅團主力,113和114兩個旅盡力吃掉森下聯隊,隻要把這隻拳頭砍斷,我們就能一口氣反攻103旅團!”
“明白!”五個旅長都出了門,各自去陣地布置了。林書淺這才把頭扭過來:“你老實交代,這批槍從哪來的?”
江瀾擦擦鼻子:“是軍統走私的,叫我暗地裡扣下,放在火車上跟着一起到信陽來的。”
林書淺搖搖頭:“你們軍統這幫子人沆瀣一氣……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江瀾憋着一點笑意趕忙點頭示弱,而後追上女友,輕輕攬過她的肩膀。林書淺并沒閃躲,她雖然有些生氣,可也心知肚明,這絕不是憑江瀾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
想要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将傾,依靠這樣一個爛透了的政權顯然是不可實現……
但眼下當務之急是完成軍令部下達的任務,打擊103旅團,把平漢線撕開一條口子,作為一師之參謀長,已容不得她再有半點分心。
幾個小時後,各旅都到達指定作戰位置,東瀛部隊很快便發現了112旅,率先向他們發起攻擊。
偵察兵迅速向江瀾報告:“師座,王家嘴打起來了。”
來的這麼快?江瀾拿起望遠鏡,在前沿指揮所向南邊看去,果然火光一片。
“你趕緊回去,讓黃旅長馬上架設電話線,電台24小時打開,随時待命。”
“是!”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長壽店方向也與東瀛部隊正面遭遇上。
宋冷趕過來:“要不要我去前線看看?”
“不,你留在這,必要的時候接替我指揮。”
“可……”
“典寅粗中有細,絕不是個莽夫,且看看結果吧。”
自家長官已經發了話,宋冷也不好再說什麼,轉頭到屋裡和林書淺研究起地圖來了。
112旅在前頭打的激烈,一線部隊已經有約兩個連陣亡。三營長一咬牙,退到後頭搖起電話:“旅座,小鬼子的火力太猛,弟兄們傷亡很大,快頂不住了!”
黃家在電話裡罵了娘:“頂不住也得給老子頂!剛拿了人家一百支沖鋒槍,上來第一天就把外圍陣地丢了,她還不砍了老子的頭!”
他憤怒的挂了電話,對副旅長道:“從二營和一營各抽調一個連,趕緊補充到三營陣地上,叫弟兄們再加把勁,拿下武漢賞錢大大滴有!”
到了傍晚,東瀛部隊攻勢漸衰,他們不擅夜戰,慢慢退回後方陣地去。黃家長出一口氣,他知道,第一天總算是過去了。
113旅的範傑卻等不及了,他一個電話搖給江瀾:“師座,我們派人去勾引,可這小鬼子太精了,他們壓根不上當啊!”
江瀾的心态卻相當平穩:“别擔心,隻要把他們打急了,森下總有坐不住的一天。”
“可他們都不跟我們打照面,這仗還怎麼打?”
“你且等我的消息吧,不出三天,他們一定會向方家大包進軍。”
她挂了電話,那頭的範傑卻破口大罵:“他娘的,要我說就不該叫女人指揮,娘們哪會兒打仗?我看她倒能玩出什麼花來!”
江瀾可真沒閑着,這天夜裡,她帶上特務營兩個連的士兵,親自趕到東瀛陣地附近摸排。
以她經驗所知,森下是個很自大的人,而方家大包又是極好的高地。白天東瀛飛機已經偵查過幾次,又投了不少炸彈,足以證明他也确實看好了這塊寶地。
可他為什麼不出擊呢?一個向來狂妄的人能忍受敵方士兵的反複挑釁,錨定的高地卻不派兵占領,他的内部一定出現了問題。
江瀾思考一番:五戰區的部隊現在在平漢線周圍反複橫跳,東瀛後方補給岌岌可危。基于此,她大膽梭v哈了一次:森下聯隊的辎重很可能還沒有到達前線。
如果她截擊了這批辎重,惱羞成怒的森下一定會不計成本的向方家大包攻擊,以圖占領五十九軍側翼高地,威脅整個防線,順便打擊她這個可惡的搶劫犯。
能從襄西進入長壽店和王家集陣地的路線隻有那麼一條,江瀾以逸待勞,準備提前埋伏在辎重隊的必經路線上。
帶着兩個連一陣急行軍,他們很快便趕到了預定的地方。她謹慎的将耳朵貼在地面,周圍士兵也全部做好準備,僞裝在夜色裡。
幾個小時後,天色烏黑烏黑,如墨一般,已看不清什麼道路。周圍靜悄悄的,隻能聽到士兵們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