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蜀中唐家堡的暗器。”和尚說,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洛陽官話,若不是看他的外貌,誰都沒法想象他是一個昆侖兒。
“怎麼……唐徒請了唐門的幫手嗎?”
“沒有,隻是貧僧在來的路上無意中撞見了唐家的人。”說到這裡,劉僧定睜開了眼睛,火焰把他的眼底染成了一片妖異的金黃,“他們看來,也是沖着道長而來。”
“與貧道有關系嗎?貧道可不記得什麼時候招惹上了唐門。”
“聽聞柳公子臨死前,你曾見過他,他們此行,為的是你手中這塊人皮。”說到這裡他冷哼了一聲,“貧僧當初聽說于真人的高徒與鬼和尚為伍,原本是萬萬不敢相信的,今天親眼所見,實在是讓貧僧大開眼界。”
周問鶴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他很像告訴眼前這黑炭一樣的和尚,柳公子與自己相見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而那張人皮,也早已被鬼和尚奪走,至于自己,是一萬個不想留在此處。
但是他實在說不出口自己實際是遭人囚禁,而囚禁自己的人,此刻正在樓上呼呼大睡。
“大師,唐家堡這次來了多少人?”他問。
“隻來了五個,唐二少爺帶頭,跟着三個内姓弟子,此外,還有一個用劍的高手。”
“唐門裡還有人會用劍?”
“貧僧不敢斷言他是不是唐門中人,此人的衣着打扮和蜀中子弟相去甚遠,他的五官奇特,看上去是個高鼻深目的回回。”
巴蜀山裡,竟然出了回回,周問鶴隻覺得這件事比茅橋老店的命案還奇特。和尚繼續說:“他們五人距離這裡,隻有一天腳程,估計明天一早就到這兒了。你要請你那個鬼和尚朋友好好想想對策啊。”
周問鶴當然樂得看雙方火拼,所以隻是看着火堆笑了笑,接着他又問:“大師身子恢複得怎麼樣了?”
“還死不了,隻是傷了腰腿,最近這兩天,恐怕要長坐此處了。”
道人聽他說不能走動,就從口袋裡掏出了幾顆沙棗,劉僧定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這東西是附近牧民用來喂羊的。”說罷一揚手,沙棗就飛入漆黑的夜色裡,落了個不知所終。
周問鶴隻得陪着幹笑,眼前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勢,仿佛比老店裡的鬼和尚還兇惡。如今他在火前打坐,自己站在一旁,反倒像是個随侍的下人。他縮着脖子環視四周,四面八方的黑暗向這一僧一道無聲地壓過來,唯有這團篝火在他們腳下鋪開的丈許光團,是這伸手不見五指世界裡唯一的光明,如同黑暗汪洋中,一小片僅可容身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