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收回了目光,在搖晃中艱難地保持着平衡,當我回頭看到老田,我意識到他也經曆了跟我一樣的苦難。在那一刻,我忽然開竅了,那東西的過去與未來如怒濤一樣湧入了我的心智中。我明白了銅牌上記載的就是它家鄉的曆法,那混沌,谵妄,而又扭曲的世界——乾宮。它,還有它險惡的兄弟,早在人類誕生之前就從遙遠的天外降落到地上,它在熔岩與瘴氣中肆虐了上億個寒暑,直到它被困在了這裡,困在了一片沒有時間流淌的虛無之中。然而它的信徒從來沒有散去過,一代又一代,他們在雲夢澤裡重複着讓人作嘔的儀式,為了安撫他們神,已經數不清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沉入了冰冷的洞庭湖底。
你以為那些信徒是為了保護世人才這麼做的嗎?别天真了!你知道他們在他們所謂的神被安撫後,從它身上攫取了多少東西嗎?他們名為崇拜,實為蠶食,像跗骨的虱子一樣吸着那東西的血,對!他們當然不希望那東西醒過來!
但是,天外來客從未真正沉睡過,它一直焦躁着在向水面散布他的低語,那被詛咒的湖水翻騰着惡意,你隻要稍稍側耳,就能夠聽到,它就是洞庭,洞庭就是它。而它興風作浪的時候終于到了,它失散上億年的兄弟回來了。
與它笨重的身軀不同,那東西的兄弟卻是一塊百來斤,一人合抱的石頭。或許是受惑于它世上絕無的材質,或許是屈服于這妖石的耳語,工匠懷着無比的狂熱把它雕琢成了一方印玺,陪伴在人間帝王的身側。我不知道在雕琢的過程中究竟發生了多少令人發指的惡行,我隻知道,玉玺雕成沒多久,帝王就成了它的傀儡,當他順從地帶着玉玺來到洞庭的時候,它迫使虛弱到極點的帝王将自己投入了水裡,它終于達到了它的目的,當然了,它并不是要去見湘君。
就在玉玺沉入湖底的同一時刻,仿佛是一種嘲弄,在雲夢澤深處的一片陸地上,高聳的督郵拔地而起。信徒們大驚失色,他們早已沒有了再一次安撫他們神的能力與信心。絕望中的信徒們在君山深處建起了石屋,在那裡,他們鑿出了進入督郵峰頂的通道,那裡是我們這個世界與那片虛空的接駁口。在那裡,他們向他們的神作最後的祈禱。
之後發生了什麼?究竟是誰鑄造的金鈴,誰鑄造的金鎖?我不知道。在遙遠的過去那群信徒似乎有着某種邪惡的妖法,羅浮的《異客圖》中對于他們究竟從他們的僞神身上攫奪了什麼東西甚感好奇。
又或者,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他們所造,是另一個存在給他們的。也許在花剌子模深處的“恒苦城”裡會有線索,也許那顆望之破膽的“彼岸之眼”早已窺伺到了這裡肮髒而失控的苟合。漆黑的深空究竟掩蓋了什麼異變,誰也不知道。
從此以後,每個亥年,督郵上都會有一場獻祭。為了防止秘密被被揭破,他們用妖法改建了石屋,将它變成陰陽兩面。隻有當獻祭開始前的幾天,僞裝會解除,陽面通道會顯露出來,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千年,直有一天,田前輩和陳前輩把陰面改建成了藥房。
田陳兩人的行為一直是秘密的,而十二年一次的獻祭,也是秘密的,他們穿過同一個門,卻進入了不同的房間,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對方。你問為什麼?其實很簡單,因為經過漫長的歲月,這個邪教,隻剩下了最後一個信徒——那個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