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後,于睿終于出現在了偏殿門口。
“真人跟七秀的女施主談完了?”劉僧定語氣裡帶着揶揄。
清虛子不為所動,隻是淡然施禮:“華山鄉野地方,怠慢了大師。”
看到于睿還是對自己以禮相待,和尚也不由收起了散漫,雙手合十:“真人恕罪,高徒‘鐵鶴’道長遇害,貧僧确是牽涉其中,這已成了貧僧一生恨事,但道長并非和尚所殺,如果真人願意聽貧僧解釋,和尚定當将當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道長。”
對于劉僧定的坦誠,于睿不置可否,她隻是看着手中的茶湯,思緒像是飄去了很遠的地方。過了半晌,她才緩緩說:“這不怨大師。”
劉僧定吃了一驚,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眼前這個散淡出塵,仙子一樣的真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竟然帶着深深的内疚。
“大師可知,貧道為何要給我那徒弟起名叫問鶴,起字叫難曉?”
“這……不知”
“因為,這孩子對我而言一直是一個謎,他總是在做一些讓我瞠目結舌的事,爬上崖頂,躍入深潭,将刀劍水火視為兒戲,他的膽量大到讓人沒法理解。我一直以為,那隻是孩子的頑皮,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難曉漸漸長大,我才發現事情遠比我想象中嚴重得多。”
清虛真人的眼中掠過一絲悔恨與憐憫:“難曉,他……他有病。他不懂得,恐懼為何物。我試過了各種藥方,卻沒法治好他。我不知道這病竈是潛伏在何處,他與一般的人沒有兩樣,他隻是從不害怕,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事情忽然有了變化,華山上來了一個人。
“我不知道難曉為什麼會害怕他,那隻是一個雙手發抖,無法握劍的可憐人。‘扶蘇浪子’屈離,他引着難曉第一次走進了夢魇。那時候我忽然意識到,難曉是上天給我的禮物,是解開那些秘密的鑰匙。
“我讓難曉閱讀屈前輩留下的《伽藍詭譚》,鼓勵他去西湖尋找劍胚,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難曉的怪病可以保護他不受那些天外的污染,我是多麼自私啊!就算難曉與普通人不同,他終究是肉體凡胎,在他探尋的過程中,怪病被抑制住,他變得和常人一樣脆弱,群星間亘古的恐懼漸漸在他腦中紮根蔓延,他已經深陷其中了。
“大師,是我一步步把他推向深淵的,沒有其他人應該為他的死負責,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