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女帥背後傳來了敲門聲。“進來!”她喊了一聲,語氣裡沒有半分疲憊與遲疑,作為蒼雲主帥,她必須讓從自己口中說出的每句話都像剛燙過的戎裝一樣,沒有一絲褶皺與紊亂。
王和尚推門進來:“幾處暗哨的弟兄都沒有發現情況。”
“長史那兒怎麼樣?”
“田大人和馬車也都平安無事,我們沒有在四周發現可疑人。”
燕忘情點點頭,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希望田長史那裡有動靜,還是希望沒有。
王不空見女帥不說話,又跟了一句:“大人,他們都等着了。”
燕忘情點點頭,随着大和尚從房間出來,穿過一條回廊進入正堂。宋森雪候在正堂門口,呂籍與阮糜則坐在位子上。後兩人都是代表田承業留守此處的。長史向女帥保證,他們絕不會是安祿山的奸細。
燕忘情視線掃了一眼大堂,呂籍知道她要問什麼,提前問答了她:“許司馬精神不濟,先回去休息了。”
阮糜臉上浮現出一個挖苦的神奇:“這位大人是如何做上都府司馬的?”
呂籍與燕忘情對望一眼,似乎是飛快地用眼神商讨了一下,然後老兵把臉轉向阮糜:“這事告訴你也沒有關系,因為雁門其實有不少人知道。許忠傑,是今上之子……”
李隆基在潞州别駕任上時,曾與當地一名許姓名士的歌姬有了露水情緣,歌姬生下兒子後,當時還不是太子的李隆基讓自己的一個家奴照顧這個名義上依然是許姓名士之子的孩子,後來李隆基身登大寶,家奴也雞犬升天,做到禁衛将軍,在征得了皇帝主子同意後,他動用手段将這個已經取名為許忠傑的少年調進了雁門都督府。
“四十多年以來,今上從來沒有表露過父子相認的意願,所以許公子也就一直被擱在這個司馬的位子上沒有動過,天長日久,把這個府内要職,生生坐成了閑差,但是……”呂籍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君心難測啊,誰知道哪一天,今上會動了接回親生兒子的念頭,萬一到時候,他的兒子有個閃失,整個雁門郡的人都擔當不起。”呂籍說到這兒,臉上帶着苦笑,既有着對自己命運的無奈,也有着對這個不幸皇親的同情。
宋森雪接口說:“雁門縣大半的體面人都對這個秘密心照不宣,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忠傑的位子能穩穩當當坐到現在的原因。”
阮糜點點頭,心中也不免唏噓,她自忖如果是換了她,恐怕除了屍位素餐也沒有更安全的生存之道,作為這個有實無名的皇嗣,做事太出風頭絕沒有好處,事情辦好了,在别人看來就是收買人心,辦砸了,可能搭進自己的性命。或許,隻有像許傑忠這樣,大事臨頭自顧自呼呼大睡,才是萬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