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那些人再也沒有出現,幾年後浮出水面的各種地下傳銷網絡也跟他們沒有關系。
遣散結束後,那些基礎服務提供者也紛紛離開。香口鎮留下的,隻有一棟棟空關的爛尾樓,無人經營的鋪位,滿地的宣傳材料,還有不到一百個遲鈍老邁的本地居民……”
毫無疑問,這些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一個曾經過度生長的城鎮,于是在一片鋼筋混凝土的環繞中,這個鎮子飛快地衰落下去。平時即使是白天,你在鎮子裡也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隻有風卷着落葉和紙屑滾過街道。雜草淹沒了原本的路面,無人店面的招牌随風搖曳,發出幹澀的嘩啦聲,老鼠和野貓肆無忌憚地在光天化日下當街穿過。驟起驟落之後,香口鎮什麼都沒留下,隻有一灘繁華的灰燼。
但是在這片末世般的荒蕪中,卻有人建起了一棟考究的兩層小洋樓。小樓建在鎮子中心,一個十字路口上,過去那裡曾有過一個從來沒工作過的交通燈。一棟小洋樓建在馬路中心這本身已經夠古怪的了,更奇的是,小樓裡的住戶,幾乎從來不出門。
那扇大門隻有在每月一次卡車送來食物補給的時候才會打開,而即使是那個時候,能夠看到也僅僅是兩個工作人員打扮的人從小樓裡出來卸貨。而小樓的主人,那神秘的四男二女,幾乎隻存在于當地人的謠啄中。
小洋樓本身很有情調,頗帶着些30年代老上海的韻味,但是如今它緊閉的門窗在晨霧缭繞下時隐時現,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惡鬼。當地人自然是不會喜歡這棟小樓的,從來沒有人願意靠近它所在的十字路口,有人傳言那裡曾發生過慘烈的車禍,也有人說小樓的最上一層關了一個頗有來頭的精神病人。
“但那棟小洋樓裡既沒有惡鬼,也沒有精神病人,那裡,其實是一個科學觀測站。”闫康說完,把廣告單遞回給啞巴,後者已經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雜物,正一臉兇相地朝秀才索要廣告。
“為什麼要在那裡建觀測站?”小葉問。
“不知道,甚至,連這個站隸屬于何處也沒人知道,他們在觀測什麼,為什麼常年在小樓裡閉門不出,這些都是謎團。它已經在空蕩蕩的小鎮上獨自運行了二十多年,除了定時獲取補給,從未與外界接觸,不過……對于他們的觀測對象,外界的猜測一天也沒有停止過,你們應該還記得我之前跟你們說,在香口鎮裡熱火朝天的時候,有一本與傳銷無關的書籍忽然開始在當地熱銷起來。”闫康的視線又轉向窗外的迷霧,像是從霧氣蒸騰中看到了那段已經遠去的歲月……
那本書的名字叫《華夏信息功》,作者是我國中部地區某個小城市裡的科員。那是一段讓現在的人瞠目結舌的歲月,将近十年的時間裡,氣功熱在中華大地甚嚣塵上,每個人都相信有人能用水治病,能發功招來暴雨澆滅山火,最白熱化的時期,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會冒出一個新的大師,從南到北,各種不同名目的氣功研習班像雨後春筍一樣在樓道或廠房中誕生出來。相比于他們七十年代的前輩,新一代的大師們更熱衷于著書立說,從養生,治病到特異功能,當時的書店裡充斥着各類打着不同旗号的氣功學習材料。
《華夏信息功》就是這麼一本淹沒在同類書籍中的平庸之作。它誕生于八十年代末,挂名于J市一家默默無聞的出版社,僅憑它的名字,就可以斷定這不過是對于同時期張某堡中華養生功的一次拙略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