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趙武靈王就是在這裡大破林胡,奪下了他們所祭拜的生神。”藤原說着踱步來到兩人面前,“據說林胡的生神原本是很溫和的,他保林胡子嗣昌盛,收取的奉獻也不過是羊羔美酒。但是趙武靈王為絕林胡後嗣,活活斬斷生神手足,用狗血污穢浸泡九年,然後埋在了這個土崗下,又請東海方伎博士刻成一塊石碑豎在這裡,要鎮它永世。”
他肥碩的手指拭過石碑的邊緣,颌下的大胡子在風中揚得像是一展黑旗,“可歎呐,就算那個生神過去真的順婉向善,現在土中留存的,恐怕也隻有惡意了吧。或許這,就是本地百姓世世代代為殃所禍的原因。”接着,他又發出贊歎之聲,“我對天下各種奇術也算都有一知半解,但這個東海方士所用的手段,我真是聞所未聞呢,可惜,已經失傳了吧。”
“這麼惡毒的法子,失傳不是更好嗎?”周問鶴冷哼一聲。胖子一愣,然後甩着腮幫子上兩團肉連連點頭:“也對,也對。”
“藤原老闆為什麼到這兒?”周道人問。
“我是追着你來的,縣城裡都炸開鍋了,沒想到仙長還有雅趣來此訪古。”藤原咧開油腸似的兩片肥唇笑道。
“貧道是為了路姑娘來的。”周問鶴無奈地歎了口氣。
胖子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慌亂,說話也支吾了起來:“這倒奇了,在下印象中,路姑娘對先秦古物可沒什麼興趣。”
“燕帥告訴我,起初路櫻她似乎是在暗中調查種殃,但是在失蹤之前,她忽然開始四處走訪郎中,但看她氣色,卻不像是得了重病。燕帥還說,凡調查種殃,一定會來這裡,所以我才來碰碰運氣。”
“哦……”藤原擺出一副深思的模樣,目光卻更加閃爍不定了,“既是這樣,那恐怕……”他欲言又止,臉上全是患得患失之色。
“藤原老闆是不是知道什麼?”高雲止急忙問,但是胖子沒有回答,周問鶴也搶上一步:“藤原施主若是有什麼指點,貧道感激不盡。”
“咳,指什麼點,”胖子無奈地甩了甩大袖子,“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告人之事。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路女俠曾經找過我,還問我買過幾味藥嗎?”
“我記得你說,她買走的是斷腸茶,二分絕脈引,還有子午化軀膏什麼的。”
“當時你還笑話我,用這種名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劇毒,我當時回答,說這是毒藥,也不能算錯。”藤原說到這裡,又開始撫摸起胸前的胡子,動作之細膩就像是一個大姑娘擺弄辮子,隻是跟後者相比,他臃腫的姿态毫無美感,“因為這些藥,雖也是殺人害命,有傷天理,卻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毒藥,當時事關客人的隐私我才沒有向你說明……”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藤原轉頭看向雁門關,眼神裡夾雜着迷惘與敬畏,不知為什麼,這胖子在道人眼中,忽然變得陌生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他從未見過肥膩市儈的藤原公子,像眼下這般嚴肅:“路女俠那天買走的,是我這裡五味最猛的打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