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弱女子,不像是會在此處結仇的樣子,看來最大的可能,是她在渡口附近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周問鶴說。
“不該看的東西?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你又問。
“貧道也想不出,但是進入山莊這幾天,總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諸位沒有感覺到嗎?”
“但是昨晚雨那麼大,回廊距離渡口也有一段距離,她能看到什麼?”小紅禅師的樣子頗不以為然,與其說他是不同意道人的推斷,不如說,他對這整件事都沒多少興趣。
張謬忽然開口:“可不可以對比一下兇手留下的足印?”話未說完他自己就先洩氣了,這些人本來就各懷鬼胎,誰會同意别人來查自己的足印呢?而周問鶴的回答終結了他最後的希望:“泥足印太模糊了,不可能拿來對比。”
衆人陷入了沉默,錢掌櫃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第一個動身離開的人。過不多時,傭人們擡着屍體從他們面前走過,周問鶴忽然叫住了他們:“且慢。”然後道人揭開草席,在衆人嫌惡的目光中捧起貝珠的頭顱:“她的頭發……有點不對。”
道人沒有說錯,你剛才也注意到死者的發際嚴重歪到一邊。但是你以為死人總是與活人看上去不同,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周問鶴小心地撥弄了兩下貝珠額前的碎發,露出頭發後面那雙凸出的眼睛。你心裡有點惱怒,認為道人不該如此對待死者,當事情與自己無關時,你總能表現得更高尚一點。
周問鶴又檢查了一下人頭上的鬓角,然後抓着發髻将頭發整把提了起來。
包括周問鶴在内,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你也被眼前所見弄得目瞠目結舌。假發被揭去後,貝珠的頭顱上隻留下了幾根稀疏泛黃的碎發,就像是裹了一團微微起毛的氈子,現在這顆人頭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屬于一個老婦人。
“這……”張謬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隻能轉過頭去,不看道人手中這副凄慘光景。
“我想,這就是她來此的原因,這就是她要治的病。”道人的語氣中的平靜隻有親眼看過世間殘酷的人才能理解。他将假發蓋回人頭上,又小心翼翼地調整好。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心,貝珠的人頭依然是那麼狼狽,那麼哀楚,這女人的不幸,又豈是一團假青絲能夠遮掩的呢?
“她來這兒……就是為了……治脫發?”如果不是氣氛凝重,錢掌櫃就要直接笑出來了,他萬萬沒想到有人來這裡的原因會這麼滑稽。
“阿彌陀佛,”小紅禅師唱了個佛号雙手合十,“貝珠以色侍人,失去頭發就是奪了她的生路。你覺得可笑的事,對她卻是滅頂之災。”說罷他也不再看其他衆人,拂袖揚長而去。
錢掌櫃知道自己失言沖撞了大師,隻覺得十分沒趣。張謬笑嘻嘻地過來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自從這個地鼠門人幫忙救回錢掌櫃的兒子,他們倆就成了好朋友。
轉眼間,這裡似乎沒人再關心貝珠的命運,周問鶴把人頭放回草席,讓傭人帶下去清洗,貝珠的一生,就以這個衆人眼中笑話的形式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