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太大了,沒辦法守住所有甲闆,我們上樓,待他們登船我們就從樓上躍下以高打低……高爺,船砲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砲口卡住了,現在它隻能朝向我們自己。”
周問鶴點點頭,彎腰拍拍前火長的肩膀:“我要你現在去船頭,把砲修好,我們會給你争取時間。”
薛團站起來用力點點頭,然後撒起小腿飛奔而去。道人望向小人遠去的背影,眼神中看不到運籌帷幄,隻有賭徒孤注一擲時的狂熱:“其他人,跟我上樓!”
周問鶴,高鎮,師凝,魚一貫,虎裘客,薄羅圭還有哥舒雅,水手們用呆滞的視線目送這七個人攀上船樓,迎風而立,像是七尊金剛俯視蠅營狗苟的衆生。東瀛人望着這一幕,忽然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震動,半晌後才小聲吐出三個字:“七武士?”
桓有齡是第一個被激勵起來的人,他一把拎起癱軟在地的趙登兒,死命地晃了一晃:“給我武器!”這老漢操橹半生,跟風浪死鬥了千百場,年輕時他是有名的天生怪力,現在與哥舒雅相比,也隻是輸在了少壯上。
眼看新任直庫兼火長依舊如在夢中,大翁明白指望不上他了,随手奪下趙登兒的鑰匙,高舉過頭頂:“不想束手等死的,跟我去拿武器!”
一聲呼嘯,水手們恍若當頭棒喝,早有十幾個人跟随大翁一同下去船艙,片刻後,一捆捆簡易武器就被搬上了甲闆。
對面船上的長生人巋然不動,仿佛在等待“墨舟”布置停當,最後一絲陽光也隐沒進了海面之下,如今,最耀眼的光源,就是它手中的那盞霧燈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薄羅圭指着霧燈問高鎮,“令尊有提高過嗎?”
“沒有!”捕頭皺眉回答,“那顆人頭裡面,一定有什麼東西。”
正在說話間,提燈人忽然兩足一頓,整個人猶如巨鵬,從紅船上淩空而起,怪吼聲好似驚雷一般随着那人在衆人頭頂頭滾過:“某家,孫恩!”
誰也沒想到如此一個龐然大物竟可以躍出這麼遠,瞠目結舌地看着長生人如遮天巨鳥一樣落在了船砲前。薛團放下手中的夥計,不可置信地擡頭仰望,即使站直身子,他還是沒過孫恩小胫。
從一開始事情就沒有按照周問鶴的預料走,對方主帥隻是輕輕一跳,就越過了道人唯一可以依賴的防線。“師……”他隻說了一個字,白衣女子便如迅電也似地竄上砲台,“半城霜”勢若團雪,在女子身前閉了一個密不透風。孫恩左手用霧燈隔開劍勢,右手拔出背後生鐵劍就要去削船砲。
這生鐵劍足有兩人長,鋒刃皆鈍,粗砺得猶如頑石,劍出鞘不聞龍吟之聲,卻帶着深海幽邃的轟鳴。
師凝情急之下知道變招已遲,搶上一步長劍由切轉推,直攻孫恩提燈的手腕。
“千裡劍”師凝自出道以來大小拼鬥不下百次,而且對手十之八九在武功經驗上還要略勝于她,這女子天生心高氣傲,劍劍都要壓人一頭,所以每次出手她都不惜險中求勝,如今,她早已習慣了置生死于度外。
眼看斷腕在即,饒是橫霸如孫恩也不得不收招回救,生鐵劍掃過帶起一陣狂風,險些把白衣女子卷開一旁。
另一邊,孫恩的手下已經陸續躍上“墨舟”,他們人數雖不多,但站直了個個都有兩丈多高,水手們剛燃起的鬥志瞬間就被壓滅了。
對峙在無聲中維持了幾個呼吸時間,衆人隻聽得頭頂上一聲暴喝,周問鶴率領五個人已然從天而降,頓時把甲闆上攪成一鍋亂粥。
桓有齡拾起地上的鞭子,一馬當先沖向孫恩的軍隊,其他水手見無路可退,絕望之中也隻能強振精神,然則大部分人終究惜命,隻是聚成三兩團用兵器護身,此時另有幾個長生人跳過船舷,局勢頓時兇險起來。
虎裘客跟魚一貫雖然也跟在周問鶴身後,但這兩人武功實在稀松平常,隻是被其他人裹挾着在甲闆上團團轉,冷不防有人把他們推到一個巨人面前,後者鬼目一翻,黑燦燦的魚叉高高舉起。虎裘客眼睛一閉心想吾命休矣,不料叉未落下,卻聽到前方一連串的怪叫,睜眼看去,才發現“白倌兒”挂在巨人臉上,一雙爪子已經扣進了對方眼窩。
巨人疼痛欲狂,一把扯下狸子直直扔了出去,“白倌兒”撞在船樓上發出一聲巨響,然後就是狸子的慘叫。
“你敢打我的貓!”虎裘客急怒攻心一聲虎嘯,巨人竟然給吓得倒退兩步。魚一貫看準時機一棍子紮在他膝彎處。巨人原本雙眼已受重創,如今膝彎受傷,終于身子一歪倒在甲闆上。虎裘客嗷嗷怪叫着一陣棍雨,生生把巨人腦袋敲成了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