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逾迪正想說能站在後邊,忽然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掏出鑰匙塞給王一園。
“那你騎我車去,下明天早上給我騎回學校車棚就行。我去搭地鐵,你快去吧,太晚了不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王一園确實很着急,她現在想要馬上見到小文。
“謝謝,我明天一定還給你!”
趙逾迪三兩下調整好座椅,幫王一園略扶了下龍頭,看着她剛開始歪歪扭扭,接着越來越快地騎遠了。他将手揣進校服大兜,吹着口哨走在放學的人潮裡。
王一園飛馳過三條街,繞過分部的人潮,拐進了另一條老街。串串店和火鍋店生意正好,桌子都擺了半條街。王一園闖過沖天香陣,被呼嘯的寒風給凍了個結實。文家鋪子越來越近,她卻騎得越來越慢,猶豫着要不要回去。
明明再右轉就是,她卻停了下來。
斜對面有個垃圾箱,一個黑影站在那,用力踩踏着什麼,卻怎麼也踩不爛。影子将那東西又撿起來,猛地掼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那個塑料制品總算是碎了。黑影垂下雙手,呼哧呼哧喘氣,似乎是累着了,整個蜷縮起來,肩膀一陣陣抽搐。
王一園站在大榕樹的陰影裡,不忍再看,也不敢走過去。于是,她無聲無息地折返回去,騎到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才發現自己早就淚流滿面。
呆坐回書桌前,王一園決心忘記今晚看到的所有事情。小文再來時,她要第一時間笑着擁抱她,而不是泣不成聲還要她來安慰。
她今晚太莽撞,太冒犯,也太自以為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全區,她不能生硬地闖進去。生活并不是像待辦本上寫的那樣理所當然。
過了幾天,文月渠才發來消息,說是前幾天弄丢了手機。
王一園知道絕不隻是這樣,但什麼都沒問。她去書店買了幾本書,仔細包好,等文月渠再來時交給她。
“诶,”小文的臉色蠟黃,卻忽然迸發出神采,“我正想買這幾本!你怎麼知道?”
王一園把準備好的零食往外掏。
“我猜的。要是不喜歡,你不會看完。”
文月渠摩挲着暗紅色的硬裝封面,心裡柔軟成一朵雲,話逐漸多起來。王一園這才松了一口氣。
天黑得越來越早,王一園的書包也越來越輕。馬上就是期末考,各科的練習冊都做得差不多了,老師們便找來往上數好幾年的真題試卷。課代表們苦哈哈地發卷子,手指頭都搓出火星了。底下的同學們也哀聲一片,生無可戀地折着試卷。
“老師們這會兒都要去開會,還有一堆語文詩詞默寫單在辦公室,來幾個男生幫忙搬一下吧!大家上自習記得寫了。”
語文老師一聲喊,逮走了幾人,其中就有打着哈欠的趙逾迪。曾經每天精力過盛的人,這陣子日夜犯困。
王一園忙得沒時間擡頭,還在搓卷子,七張一組,唰唰幾下就撚出來,比銀行櫃台工作人員的手速還快。發到最後一組莫名少了兩張,王一園跟最後兩位同學說了一聲,就趕緊折回辦公室取卷子。
眼看着要進辦公室,她忽然聽見了嬉笑聲。
“你們看這小子,靠牆邊都能睡着!”
“啧啧,手裡還拿着詩詞冊子,這家夥什麼時候這麼愛認真學習了?”
“班長給他訂的學習計劃,說是要輔導他穩過招飛分數線。”
“啊?他不是早就說自己不當飛行員了嗎?班長不知道啊?”
“不敢說呗,班長那人死腦筋,這小子又怕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别說趙逾迪,我有時候看到她也有點怵……”
“哈哈哈,你肯定沒少被她逮過不交作業!”
“說得跟誰沒被她逮過似的!”
……
王一園略等了幾句話的功夫,就徑直走向缺的卷子。旁邊的男生們忽然噤了聲,臉上都有些讪讪的,三兩下就搬了資料出去了。
安靜的辦公室裡,隻聽得到均勻的呼吸聲。王一園垂着頭,凝視着挖了空的默寫單。她翻動紙頁,趙逾迪忽然驚醒,茫然地看着她。
“我怎麼睡着了,”趙逾迪紅着臉擦口水,“王一園你來了也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
趙逾迪騰的站起來,抱起一摞試卷,追上前一步出去的王一園。
王一園不說話,悶頭往前大步快走。
“王一園!”
趙逾迪在後面喊。
王一園猛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他卻迎上來,傻乎乎地沖她笑。王一園忽然洩了氣,又想起之前告誡過自己的話。
她不該自作主張地闖進别人的安全區。
她知道這會兒生的是自己的氣。
王一園等趙逾迪跟上來,一塊往教室走。
“趙逾迪,你期末考完最後一門有事嗎?”
“沒!”
趙逾迪快活地搖頭,活像隻甩頭的金毛。
“怎麼啦?”
王一園點點頭。
“等考完了……我來找你說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