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李鳳仙拍拍林惠淑,“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壓力太大了,得休息一陣。你讓他放松一下,多陪陪他,他那麼獨立的孩子自己會好好規劃的。”
李鳳仙倒了茶,讓林惠淑再喝點。
“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有什麼事不開心,跟我說……”
李鳳仙擡頭使了個眼色 ,李桃溪就先出去了。關上門的那刻,她聽見林阿姨的哭喊,“李姐,我怎麼過得這麼苦啊,我忍氣吞聲都是為了這個家……”
李鳳仙哄小孩似的安慰起她來。李桃溪關緊門,略微松了口氣。她跑去敲鄭家的門,好一會兒都沒人應,她就邊敲邊喊。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地蹦。
“鄭明昊!”
砰砰!
“鄭明昊,不是說要請我吃東西嘛!”
砰砰砰!
“鄭明昊,你——”
李桃溪的手掌還沒落下去,門就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隻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這場景似曾相識,但她的心情截然不同。
“改天去可以嗎?”
鄭明昊的眼皮沒精神地耷拉着,一看就是既沒好好吃飯,又沒好好睡覺。
“今天去嘛,今天天氣好。沒那麼熱,但是有太陽。”
李桃溪跟着說話聲音都輕了不少。
“你先自己去吧,”鄭明昊折回去,拿了自己的卡通小錢包給她塞兜裡,“我就不去了。”
這小包還是李桃溪送給他的。她移開視線,發現他的眼睛裡明明寫着别的期望。
“我一個人隻能吃一個味道。”
李桃溪拉起他就往外走。鄭明昊穿着灰撲撲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整個人驟然從灰暗的室内到了明亮的室外,睜不開眼睛,動作也遲鈍。
然而那隻手拉着他,拉得很緊。他把自己裹緊成一團水草球,交到那手心,被握成花枝般的一束,他的觸須都散漫在陽光裡呼吸、延展,卻終于不用擔心會徹底掉進深淵。那隻手拉着他,不疾不徐,步步往前。
他們穿過老巷子,卻略過了賣綿綿冰的新店,往小學附近去。
“不是要吃綿綿冰麼?”
鄭明昊跟着李桃溪走進了一家老糖水鋪。李桃溪跑去點了龜苓膏和老酸奶。
“現在想吃龜苓膏。”
李桃溪端了紅豆老酸奶放到他面前。鄭明昊沒動。她順理成章挖走一大勺老酸奶,又挖了一勺龜苓膏過去。
鄭明昊這才嘗了一口龜苓膏,“蜂蜜加多了。”
李桃溪松了一口氣。
“吃點甜的開心。”
“為什麼不告訴别人自己待在家裡?”
鄭明昊默默挖老酸奶吃,不知不覺吃了大半。李桃溪沒催,等着他說。
“就是……”鄭明昊低頭撥弄着紅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就是忽然覺得感情真的完全就是糊塗賬。”
“……”
李桃溪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震驚他居然會因為陷入愛情而煩惱。
“完全沒有辦法介入,所謂的理性也毫無用處……”
李桃溪捂住嘴,一時間忘了說話,腦子裡想象出無數電視劇畫面。
“我媽聽不進去,她還是隻想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那個人隻要一回來說兩句話,她就什麼都可以原諒。我好像也為她做不了什麼,連競賽拿個像樣的獎也做不到。”
李桃溪放下手,逐漸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那種從前就有的隐隐的不安成為了現實。
“前年在翹課走神,去年努力準備了,但聯賽拉肚子隻拿了個三等獎,大家都在說可惜,但其實我的實力隻是這樣。”
鄭明昊自暴自棄地趴在冰涼的桌子上,聲音越來越小。
李桃溪的手絞在一起。她也煩惱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因為太害怕了所以一直在家裡,本來隻打算躺兩天,結果完全不想動,就一直躺到現在。”
“害怕這次聯考結果不好嗎?”
李桃溪給他倒茉莉花茶。
鄭明昊雙手握着那杯茶,沉默了一會兒。
“害怕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天才之後失望的樣子。如果連競賽都拿不出手,那我真的什麼優點都不剩了。”
“怎麼可能!”
李桃溪一拍桌子,讓這家夥擡起頭來。
“不要害怕,考砸了就考砸了,不是天才就不是。你隻要當鄭明昊就好了。”
鄭明昊嗫嚅着,神情掙紮。
“愛你的爸媽不會因為考砸就不愛你了。朋友也不是因為你是天才才跟你做朋友的。”
李桃溪脫口而出,驚訝自己的舌頭居然沒有打結。她沒有停,一鼓作氣說下去。
“你講起那些題的時候,看起來特别開心。如果你是自己想要參加的話,就盡管參加,什麼結果都好。”
鄭明昊慢慢坐了起來。
“考完我們去吃綿綿冰吧,”他如釋重負般笑起來,“兩個人可以吃四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