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黃莺明顯看出他挽得很敷衍,但也順着他的意演了一番戲,堅定地表達了要辭職的念頭。
她算過流程,卡好了期末放假時間,既度過了俞米的大限之日,也熬過了自己的死期。
現在提離職,時機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黃莺坐在校長室門口待客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假裝無意識地打量四周裝潢。
對門牆面正中間挂着一幅草書體的“厚德載物”三堂書法,鄰牆窗台明亮,窗下是厚重卻亮到發光的核桃紅木長條案桌。桌面上有個兒童足球大小的世界地球儀,基底台座是黃金色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黃金,實心不實心,隻能看出它很穩重,和陳校長本人的氣質非常符合。
黃莺猜,這是個要面子,且善專營的人。
陳校長假意問她手頭班級管理如何,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能幫的學校一定盡全力幫忙。
既然他說幫,黃莺知道自己隻要能厚着臉皮開口,事情不是特别麻煩,他肯定抹不開臉皮答應。
想到被吳剛委以重任的俞米,還有因自己被吳剛嫌棄,而不能大出風頭整天在班級裡悶悶不樂,抓到犯錯的同學就亂發脾氣的白孝正,她心一橫,給陳校長推薦了鋼琴演奏的人選。
陳校長和付校長一正一副,表面和睦,實則背地裡為争權掐得厲害。
付校長在一中整整待了三十年,從一個普通教師,一路升到副校長,又在副校長這個位子上待了快十年,原以為自己勞苦功高該上位了,哪知道空降一個陳校長,眼看行政大權旁落他人,而他隻能死死抓住撈油水賺名頭的差事不放。
跨年晚會油頭最大,一直以來都是付校長在搞,陳校長基本插不進手,所以黃莺說出來的一瞬間,陳校長心裡是當即就否定的。
奈何黃莺一番介紹後,他發現白孝正這小子實在優秀,從年級五百多名突飛猛進成為年級第一,一年多了,仍穩坐第一寶座。
出身文藝世家,他爸這頭生意做的又大,還有個在法院當領導的親叔叔。
陳校長心想,若非自己猶豫一秒被黃莺搶了白,肯定錯過和這學生家長打交道的機會。
元旦晚會這麼喜慶的場合,作為校長,他代表學校,親自出面邀請一些上台表演學生的家長來看演出,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付校長和吳剛有意見的話,那就把黃莺推出去好了,都是她的建議,反正這人也要走了,麻煩找不到他這兒來。
隻是這麼一來,麻煩解決,白孝正開心,俞米卻更氣了。
因為白少爺發話這輩子都不會給人做配,如果要上台,他隻做主角。
在俞米眼裡,就算黃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卻又惡心了她一把。
隻是就算惡心,好歹也是真幫上忙了,她憋着口氣私下給黃莺發消息,講了講徐夢晴早戀的真實情況,并為自己之前誤會龐霈一事道歉。
黃莺沒能及時看到消息,一是忙着哄白少爺給俞米做伴奏,二是盧曉徐夢潔倆女生哭哭啼啼找上門,三是呂海波老師在辦公室發了好大一場火。
如今的三班還是初一(3)班時,不僅總成績排年級倒車尾,紀律也差得出奇,尤其以白孝正、劉明明等人各自組成的雙差生小團夥,簡直天天踩整個年級部的老師頭頂蹦迪。
原本的班主任被氣得心髒疼犯了,提前申請病退,本來就快到日子了,這下要退更是留不住。
他退了之後,三班一時半會沒人接,新調來的老師背景硬,帶了兩天,就找關系跑路借調教育局了。
就在年級主任吳剛煩不勝煩時,黃莺主動自薦。
當初黃莺要來初一年級組,吳剛是不同意的,但初三語文組的組長費老師說什麼也要把人塞進來,還說要不是因為黃莺腿沒好,扛不住天天加班熬夜的初三,她肯定不會把人下放到初一去。
吳剛犟不過隻能同意,費老師又酸不溜秋地說,黃莺是她帶過的最優秀的徒弟,放到初一他不吃虧,留一個學期腿好了趕緊還給她。
吳剛聽了差點氣死,把他的年級部當什麼了,養老院還是她家後花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所以他壓根不在乎黃莺會不會被三班的學生折磨瘋掉,當場同意她的請求,把她調成三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同時帶着五六兩個班的課,直到第二學期學校來了新的語文老師,才把五班的課分出去。
可吳剛也沒想到,短短幾個月,狗見了都嫌的三班竟然能拿到文明班級,并一直蟬聯至八年級。
紀律嚴明的同時,學生成績也像坐了火箭一樣蹿得飛快。
不說語文成績多優秀,單三班能有兩個總分排名穩坐年級一二寶座的學生,就已經夠離譜了。
那白孝正,原來可是五百多名的雙差生啊,相當于年級倒數了。
就那麼點時間,他是把課本全吃了嗎,“蹭”一下,就考第一了。
吳剛起初懷疑這個學生作弊,調考場監控發現确實沒有,他比所有人都先寫完,因為學校不允許提前交卷,剩餘時間他隻能趴着睡覺。
考一次第一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他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輕輕松松占着第一的坑不下來了。
這種事,正常人就是想都不敢想。
看起來好像是學生不正常,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不正常的是半途接手的班主任才是。
原本他還想若是黃莺帶一個月帶不出成績,就順了金一言的意,讓俞米接手三班。
他和金一言稱兄道弟這麼些年,若非黃莺橫插一腳,也不會因一個小小的班主任調崗就生了罅隙。
怎料黃莺越幹越順手,直接讓三班起死回生,叫旁人毫無插手餘地。
就算想插手也不敢插手啊,萬一考得沒有黃莺帶的時候好,那不就是擺明了告訴全校老師,自己比不過黃莺嗎。
金一言當然不同意讓自己的徒弟接這種自毀招牌的攤子。
吳剛本來就不喜歡黃莺,從那之後就是真讨厭了。
也不知道黃莺有什麼病,非要賴在他的年級部不走,怎麼弄都不挪窩。
關于吳剛diss的這點,黃莺本人可不太認,她自認沒大病,病得嚴重的是白少爺。
白孝正青春叛逆期來得早,小學一畢業就歪了道,玩心太重,整天不做正常人,就愛和成年人叫闆。
哪怕對上親爹親媽也是那副作天作地的少爺模樣,奈何姥爺寵上天,誰也管不了。
真正讓白少爺發生改變的并非黃莺,而是龐霈。
黃莺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靈活運用兒童心理學,給白少爺和龐霈創造了一個互相了解的交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