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四月

烏雅·瑪琭背着一個小包袱，從神武門小門跟随接引嬷嬷進了這座華麗又巍峨的紫禁城。

兩隊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個個都背着一個小包袱，身上的衣服有新有舊的，但基本上都是跟素淨的顔色，頭上的首飾也不多。

烏雅·瑪琭排在左邊中間位置，一行五六十人的隊伍，竟是連一絲腳步聲都聽不見。

明明是十二三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但這群隊伍裡的人，卻全部都是一臉謹小慎微的模樣，半點兒跟她們稚嫩的面容扯不上關系。

烏雅·瑪琭就這麼跟着隊伍走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帶隊的嬷嬷們才停下了腳。

她們正對着一座紅磚綠瓦的宮殿，正中央有一個偌大的牌匾。

内務府

領頭的嬷嬷轉過身來，嚴肅克己的臉上端得是一片威嚴。

“今兒個是你們這群小宮女初入宮的時間，規矩什麼的，咱們暫且先不說，嬷嬷我就隻強調一件事。”

說到這裡，嬷嬷本來抿直的唇角微微向下落了些：“我不管你們在家受寵或不受寵，進了這紫禁城，你們隻需要記得你們如今的身份。”

“是宮女！是奴婢！是主子身邊兒的應聲蟲，唯獨不是你們自己。”

“甭管你們心裡服不服氣，都得給我憋着！忍着！受着！”

“我别怪嬷嬷沒提醒過你們，這紫禁城裡，你們這些人小宮女的命是最不值錢的，要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落得個了無生息的下場，那也隻能怪你們命不好。”

“這是嬷嬷我給你們上的第一課，出門在外，需要謹言慎行。”訓話的嬷嬷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進了這紫禁城，隻要心有念頭的宮女，誰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但這鳳凰豈是好變的？

她在這紫禁城裡四十年了，看多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小宮女，這也是她為數不多的一點兒提點。

至于能不能聽進去？

那就不是她關心的事了。

能多嘴提點一句，已經是嬷嬷為數不多的善良了。

而在這紫禁城内，善良是最廉價的東西。

“是，謹遵嬷嬷教誨。”在領頭嬷嬷說完之後，一百來人齊齊應聲。

不管她們抱着什麼目的進宮，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藏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畢竟家族指望她們一飛沖天，那腦子不說足智多謀，但至少都是有的。

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她們豈會不知道？

“旁邊的屋子四人一間，自兒個選擇，但嬷嬷我年紀大了，可聽不得吵鬧。”嬷嬷指了指内務府後面的宮殿說道。

“是。”

嬷嬷在說完這句話後，就站立在一旁不再出聲，新進宮的小宮女們，在等候了片刻過後，有大膽的這才走動了起來。

幾口茶的功夫過後，内務府門前的小宮女便走的一幹二淨。

這時候，一旁穿着太監服的中年太監往後看了眼遠去的小宮女們：“萬嬷嬷，我看這一批新進宮的小宮女，有幾個挺出挑的啊。”

萬嬷嬷眼神往柳林飄去，周身卻絲毫未動：“你眼神倒挺尖的。”

柳林聞言笑了笑，本來還嚴肅的氣氛，瞬間回暖了不少：“瞧萬嬷嬷你說的，在其位謀其政，咱們要是不眼尖一點兒，早就不知道躺在哪塊兒地裡面去了。”

這做奴才的，靠得不就是一個眼力見兒嘛。

萬嬷嬷不置可否：“的确是有那個幾個出挑的，不過最後這紫禁城裡，最不缺的，也同樣是出挑的宮女。”

最後萬嬷嬷想到了那個笑顔如花的小宮女：“但也不是誰都有那青雲志的。”

“萬嬷嬷你說的是。”柳林嘴上應承着，心裡卻不置一詞。

這進了宮的小宮女，但凡容貌出挑的，最後都隻會變成一個樣子。

來來往往幾十載，從來不曾改變過。

“我知道你心裡了認同我這句話，不過也無妨，我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這後宮的争鬥也不關我的事，我啊，現在就隻想管好自己的事，然後在内務府養老了。”

柳林臉上堆笑：“萬嬷嬷，您老人家要是小角色，我是什麼？小蝦米？”

“您當年可是萬歲爺……”

“禁言！”萬嬷嬷厲聲說了句。

“當年的事，柳總管還是不要多提為好。”萬嬷嬷現在就是一心想養老而已，她無兒無女，也不想牽扯進什麼事情裡面。

“是是是。”

“萬嬷嬷您說的是。”柳林雖然不懂萬嬷嬷的想法，但他也不會上趕着去得罪。?

要知道，他們這位萬歲爺啊，那可是最念舊情不過的。

他一個小小的營造司下的小總管，哪裡能有萬嬷嬷臉面大。

這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