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挽還在雜志社時,就提醒過她。
可顯然,一年多過去,她沒有絲毫改進。
然而雲挽不舒服的其實并不隻這些。
她盯着發來的最後一句,在那句“三天之内”“到時候給我”上看了很久。
盡管不舒服,可她也沒想通自己不舒服在哪裡。
半晌。
雲挽:【嗯,好。】
她揉揉酸疼的腰,抱着靠枕在茶幾前地毯上坐下來,安安靜靜開了電腦辦公。
滬城這時節潮得很,她腰最近一直都挺疼,估計是疏于鍛煉,一下雨,潮涼的空氣一進來,就有些受不了。
窗外雨絲潇潇落進庭院,雲挽工作到間隙,看了眼,起身,開始思考陸承風晚上回來,該給他做些什麼吃。
*
然而晚上她等到很晚,陸承風都沒回家,他不是會輕易改變計劃的人,說回來一定會回來,雲挽是擔心他出什麼事了。
直到夜晚八點,雲挽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快要昏睡過去。
一隻手搭在沙發邊緣,電腦還開着。
忽然,手機屏幕從休眠狀态蘇醒,進來一條短信。
【雲小姐您好,我是陸先生的秘書Sylvia。很抱歉告知您,陸先生将取消今晚與您的聚餐,他今夜飲酒,已在酒店宿下,我與酒店工作人員會代為照顧,您不必憂心。若您有任何顧慮,可随時向我問詢,恭候回信。】
Sylvia,絲遙。
指尖停頓了幾秒,雲挽微怔,幾乎一下子想起那張性感妩媚的臉龐,在大雪中,顯得如此瑩潤,又如此風情動人。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陸承風秘書發來的短信,可能也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爽約。此前,雲挽隻是隔着大雪遙遙見過這個女人一面。
秘書算是主人心腹,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通常來說,秘書的意思,其實也就是主人的意思。
她把一個丈夫回家吃飯,這樣稀松平常的事,稱作“聚餐”,把她稱作“雲小姐”。
原來結婚這麼多年,她都還隻是“雲小姐”。
夜間暴雨傾盆,雲挽窩在沙發邊緣地毯一角,默默盯着那則短信看了良久。屋子裡靜得讓人心慌,她又拿起遙控器随意調電視頻道,選來選去都沒有好看的。
想起對方說“恭候回信”,雲挽呆了半晌,重新撈過手機。
編輯了好幾次都删掉,最後才發過去一句:【好的。】
穆絲遙回複:【感謝您的回信,我将代為轉達給陸先生……】
夜雨昏朦地砸下來,庭院芭蕉葉搖曳,被打得七零八落。
雲挽根本沒看到後面,直接摁滅了手機,丢進沙發裡。
她挺怕黑的,也害怕一個人睡覺,要是小房子還好。比如從前她和梁西嶺的家,梁建忠去世後,他們和爺爺奶奶,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
房子很小,她從沒覺得害怕。
可是陸承風的房子太大了,上下幾層建,家中甚至配備了通向每個樓層的電梯。
她從來沒乘過,她怕黑,更怕密閉空間,他從來不知道。
沙發上有羊絨毯,是去年深秋,陸承風去倫敦辦事帶回來的。說是家很小衆的店,來自北部的高級羊絨,很舒适柔軟。
可他攏共就沒回家過幾次,毯子一直是雲挽在蓋。
她不想回二樓,索性窩在絨毯裡,閉上眼睛沉沉入眠。
夜間十點多,手機提示音再度響起。
雲挽精神不太好,淺眠,很容易就被驚醒。她還以為是陸承風給她回消息了,迷糊而略顯着急地爬起來,翻出手機。
【雲小姐您好,抱歉深夜打擾。陸先生委托我轉告您,他于家中書房遺留一份關于換地權益的文件,您可有看到?如若看到,煩請您最快時間将文件送至浦東麗思卡爾頓酒店,我已向前台預留您的手機号。】
*
侍應生刷開電梯,将雲挽引進酒店走廊,雲挽溫聲說:“麻煩了。”
清透柔和的一把嗓音,軟得就像三月朦胧的雨。
他不禁擡頭多看了女人兩眼。最簡單的鲨魚夾,杏色單鞋,質地柔軟飄逸的長裙。
許是怕冷,就裹了羊絨大衣,也是溫和無害的杏色。襯得女人脖頸雪白,頸線弧度修長柔滑,有種别樣嬌弱的美。
明明隻是很普通的裝扮,唯一要說亮點,大概是那隻抓夾,好像是用玉做的。
她卻穿戴得婉約至極。
侍應生看了幾眼就心跳加速,忍不住移開視線,把她帶到地方:“陸先生在等您。”
雲挽微微颔首:“好,辛苦。”
“應該的。”說完便乘坐電梯下去。
走廊并不昏暗,隻是到了夜晚燈光調得朦胧,地毯繁複繡着華貴的花紋,通鋪伸向遠處。
雲挽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套房門口。
大概是剛從宴會下來,禮服還來不及換,寶藍色收腰的高定長裙,裙擺曳地,漫不經心在地毯上鋪了個小圈。
她戴着成套的首飾,長相很大氣,是極為精緻妖冶的一張臉。濃顔,和陸承風的骨相類似,頗具混血感,皮膚白得打眼。不過比起雲挽那種近乎通透的白皙,還是差了些。
可她身材太傲人了,深領根本裹不住什麼,溝渠深陷,飽滿渾圓。抱着細細兩條胳膊,等人的姿态冷貴,帶點說不出的慵懶。
穆絲遙看見雲挽,妩媚清麗的容顔立刻湧出一抹笑意:“雲小姐。”
很得體,幾乎挑不出錯的标準微笑,她向雲挽伸手。
雲挽沒說話,甚至沒表情,也沒做什麼。
隻是視線下移,落到女人中指指間。
那裡套着顆色澤靜谧的幽藍色寶石,六爪鑲,那樣精緻奪目。然而做工成色,卻與她在昨夜收到的那顆,是如此相似,幾乎相像到如出一轍。